《苕溪诗》全称《将之苕溪戏作呈诸友诗卷》,是北宋书法家米芾于元祐三年(1088年)创作的行书书法作品。现收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苕溪诗》的内容是米芾从无锡去往苕溪时所作的六首诗,是他的经意之作。《苕溪诗》通篇八面生锋,笔力雄浑老辣,潇洒自然,创造了一种天真活泼、激越昂扬的意境。
《苕溪诗》如风樯阵马,沉着痛快,全卷书风真率自然,痛快淋漓,变化有致,逸趣盎然,反映了米芾中年书法的典型风貌,与《蜀素帖》并称米书“双璧”。
将之苕溪戏作呈诸友
襄阳漫仕黻
松竹留因夏,溪山去为秋。久赓白雪咏,更度采菱讴。缕会(此字用“卜”点去)玉鲈堆案,团金橘满洲。水宫无限景,载与谢公游。
半岁依修竹,三时看好花。懒倾惠泉酒,点尽壑源茶。主席多同好,群峰伴不哗。朝来还蠹简,便起故巢嗟。
余居半岁,诸公载酒不辍。而余以疾,每约置膳清话而已,复借书刘、李,周三姓。
好懒难辞友,知穷岂念通。贫非理生拙,病觉养心功。小圃能留客,青冥不厌鸿。秋帆寻贺老,载酒过江东。
仕倦成流落,游频惯转蓬。热来随意住,凉至逐缘东。入境亲疏集,他乡彼此同。暖衣兼食饱,但觉愧梁鸿。
旅食缘交驻,浮家为兴来。句留荆水话,襟向卞峰开。过剡如寻戴,游梁定赋枚。渔歌堪画处,又有鲁公陪。
密友从春拆,红薇过夏荣。团枝殊自得,顾我若含情。漫有兰随色,宁无石对声。却怜皎皎月,依旧满舡行。
元祐戊辰八月八日作。
《苕溪诗》卷前引首有“米南宫诗翰”五篆字,后纸有各人跋文。
宋代米友仁跋:“右呈诸友等诗。先臣芾真迹。臣米友仁鉴定恭跋。”
明代李东阳跋:“右米元章诗翰。有绍兴及睿思殿图印。其子友仁题其后。称先臣芾。盖君前臣名之义也。元章书极精妙。而友仁亦有家法。父子并美。自献以后亦鲜闻之。书法真赝每相混淆。如米氏者江南伪本不知其入。此卷妙处望而可知。太宰水村陆先生检诸故箧。重加裱饰。物之显晦固自有数哉。先生方采黜陟之独。振幽起滞。天下之士赖以不没于世者多矣。识者幸毋以一事观之。正德丙子二月十二日。长沙李东阳题。”
《苕溪诗》上有印鉴繁多,可识别的有:“睿思殿印”(二)、“绍兴”、“白几印章”、“鲜于”(圆形)、“陆友”、“囗氏囗寿珍玩”、“西楚王孙”、“士奇之印”、“杨氏家藏”、“全卿珍赏”、“全卿”(三)(均半印)、“之印”(半印)、项元汴诸印、梁清标诸印、“武林钱子章囗鉴赏图书”、清乾隆、嘉庆、宣统内府诸印,余不记。又项氏“独”字编号。(囗表示占位,字不识)
《苕溪诗》是米芾元祐戊辰(1088年)八月八日从无锡去往苕溪(今属浙江湖州)时所作的六首诗,是米芾的经意之作。
诗题称“将至苕溪戏作呈诸友”,其中包括五律六首。从诗中的内容可知,这时侯米芾是在无锡,已经从春天住过夏天,到这八月(秋中)间才预备离开无锡到湖州去,此卷正是其将要离无锡时写的。米芾自撰《头陀寺碑》里说道:“元祐戊辰,集贤林舍人,招为苕吾之游九月二日道吴门,以王维画古帝王易于龙图阁待制俞献可字昌言之孙彦文。翌日,与丹徒葛满、字季忧检阅审定。五日吴江舟垂虹亭题。”由此可考证这点。这时候米芾已经离开无锡,正从苏州下船,经行江向西出发。到湖州约在重阳之前,其时应在书此卷之后不久。诗中又有“凉至逐缘东”和“句留荆水话”之句,那是指到江东——苏州、湖州之前,原曾旅居湖北。林舍人是林希,万历《湖州府志》载,林希在元祐二年(1087年)就任湖州太守,到元祐四年(1088年)由吕温卿接任。此卷写于元祐三年戊辰,正是林希知湖州时。唐颜真卿曾作湖州刺史,所以米芾以鲁公比林氏。这些就是米芾作此六首诗的情景。米芾书《苕溪诗》时,年三十八岁,比他的另一个行书代表作品《蜀素帖》仅早四十余天,《苕溪诗》也是他的书法风格逐渐成熟时期的作品。
米芾(1051—1107年),初名黻,后改芾,字元章,号襄阳漫士,又号鹿门居士、海岳外史等。北宋书法家,画家,书画理论家。曾任校书郎、书画博士、礼部员外郎。善诗,工书法,擅篆、隶、楷、行、草等书体,长于临摹古人书法,达到乱真的程度。传世书法墨迹有:《向太后挽词》、《蜀素帖》、《苕溪诗》、《拜中岳命帖》、《虹县诗》、《草书九帖》、《多景楼诗》等。
《苕溪诗》用笔遒劲,浓纤兼出笔丝连贯,纵横恣逸。米芾用笔丰富多变,跟他绘画用笔有很大的关系,米芾在善于用笔的过程中形成飘逸豪迈的风格和沉着痛快的气势,追求跌宕多姿的变化,自成一家,显得极有姿态。
《苕溪诗》中中侧锋运用十分丰富,而且有些夸张,“看”中撇的笔画是夸张的侧锋运用,又有些飞白意味,毫无做作的嫌疑。《苕溪诗》中横竖笔画大多重入轻收,以侧锋重按起笔,然后调为中锋,行笔迅速,显得痛快淋漓。每个字笔画的长短粗细、屈伸正侧,乃至整篇各个组成部分所占空间的大小、疏密,都极富变化。总之就是“锋势郁勃,挥霍浓淡如烟云,变怪多态”侧锋的使用,给米芾的字增添了千般风流,万种仪态。那种爽利超逸的气质在笔锋的肆意挥洒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苕溪诗》中用笔方圆并用,变化跌出,米芾习惯在用笔之中方和圆结合在一起使用,方中有圆,圆中寓方,张力十足。在《苕溪诗》中方圆的运用极为普遍,圆转处稳健雄厚,气势雄浑,颇有颜真卿风韵;方折处果敢迅疾,意趣天然。每一个线条都刚柔并济,富有弹性。米芾用笔藏露变化十分明显,几乎每个笔画中都有藏露,信手拈来,非常自然,使鉴赏者能感受到极为强烈的韧劲。
《苕溪诗》中勾的写法也极为别致,如图所示“水”字。这种笔法主要集自颜真卿《争座位帖》,在此帖中强化为习见的手段。竖画完成后稍微向上收笔,平勾出稍向下弧的勾,向上挑出,这种勾的写法铿锵有力,沉着痛快。
《苕溪诗》其结体舒畅,中宫微敛,保持了重心的平衡。同时长画纵横,舒展自如,富抑扬起伏变化。通篇字体微向左倾,多欹侧之势,于险劲中求平稳。全卷书风真率自然,痛快淋漓,变化有致,逸趣盎然,反映了米芾中年书法的典型风貌。
《苕溪诗》中字的起笔往往颇重,到中间稍轻,遇到转折时提笔侧锋直转而下,予人八面生姿、沉着痛快之感。每字结体修长,下半部微向右倾,如玉树临风,摇曳生情。左右、上下结构的字,强化开合向背,或左擒而右纵,或上敛而下放。“游”“蓬”“过”等字,“走之旁”形态各异,如挂帆沧海“依旧船行”(米芾诗名)。
刘熙载《书概》有言,“字型有内抱,有外抱。如上下两横,左右两竖,其有若弓之背向外、弦向内者,内抱也;背向内,弦向外,外抱也。”这种相向相背的字,在《苕溪诗》中也是随处可见,如“因”字就属于典型的相对的姿态,而“洲”字最后一竖则与前两竖大致呈相向之势,有了这种关系,就避免了笔画的机械重复,增加了字的动势。
《苕溪诗》在章法的表现上,注重整体的气韵和细节的完美,在书写过程中随遇而变。米芾认为“大小一伦”(《海岳名言》)不可取,字形的大小要顺乎自然,排斥人工的造作,这样也会有变化和错落,不必刻意修饰,如卷中的“留”、“话”、“向”、“如”等字,并没有因为字形偏小而影响全篇的统一,反而使作品看起来生动,富有意趣。同样“荆”、“襟”、“峰”、“戴”几个大字也有异曲同工的效果。
《苕溪诗》是米芾成熟的行书代表作品之一,其章法布局也已趋于完善,虽然字与字之间没有视觉上直观的连带关系,但是行气通畅自然,如行云流水。映带自如,章法上疏密有致,堪称一绝。
此外,米芾还特别推崇王献之的一笔书,传王献之《中秋帖》是米芾的临本,他将这种书写方法运用到自己的创作中来,在连续书写的时候,夸张其提按顿挫,轻重快慢,表现出较强的节奏感,这在《苕溪诗》这篇作品中也可窥见一二,提按跳跃非常强烈,像极了摇滚音乐的节奏。
中国书法院研究员沃兴华:《苕溪诗》用笔上下提按,大起大落,点画或粗或细,反差极大,笔势如“风樯阵马,快剑斫阵”。结体则“不作正局”,左右倾侧跌宕多姿。一般来说,作品中对比关系的反差越大,作者的情绪表达就越强烈,米芾正是通过这种方法塑造了“米颠”的形象。米芾可谓是吃了“摇头丸”的王羲之。
《苕溪诗》流传有绪,南宋即入内府。明归杨士奇、陆水村、项元汴等收藏。明正德十年(1516年)陆水村将此帖重新装核,请李东阳篆书引首:“米南宫诗翰”并题记。清入内府收藏,后由溥仪携至长春,又流入民间。1963年,北京故宫博物院将其购到,已失“念、养、心、功、不、厌”六字,半损“载酒”二字,稍损“岂、觉、冥”三字;失去李东阳篆首和项元汴题记拖尾。经北京故宫博物院杨文斌补纸重新装裱,再由郑竹友依未损前的照片钩摹补全损字。后一直为北京故宫博物院作为一级文物保存。
此《苕溪诗》卷在《珊瑚网书跋》卷六、《吴氏书画记》卷三、《式古堂书画汇考·书考》卷一一、《郁氏续书画题跋记》卷《平生壮观》卷二、《大观录》卷六、《石渠宝笈·初编》卷一三、《三希堂法帖》第一四册、《延光室》影印本等处有著录。
2015年9月8日到11月8日,为庆祝建院90周年,北京故宫博物院推出“石渠宝笈特展”,《苕溪诗》卷亦在此次展览中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