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仁回府》是秦腔经典名剧,据说最早版本来自陕西渭南皮影,民国初年由秦腔大家李云亭搬上舞台,它的核心价值是“忠义”二字,因此,早期剧名也叫《忠义侠》。
《周仁回府》造就了秦腔史上七代“活周仁”的生命绝唱。这七代是观众完全公认的七个人,他们是:李云亭、刘毓中、雒秉华、赵集兴、黄金华、任哲中、李爱琴。
《周仁回府》是秦腔演得最火的戏,有人甚至说,这曲戏堪称秦腔的代名词。
严嵩的干儿子严年垂涎于杜文学之妻,遂诬告将杜文学流放岭南。杜文学临行前将其妻跪托义弟周仁。杜文学门客奉承东告密,严年赐官周仁令献其嫂,可救其兄。周仁与妻暗中计议,以其妻扮作其嫂,献与严年,并连夜携嫂出逃。妻至严府,杀严贼不成,自戕身亡。后杜文学冤雪释归,见周仁怒责。杜文学之妻出面痛说原委,真相始明。
故事的祸根是由严嵩引起,严嵩精于权谋,又贪财好色,特别适宜于编“脸谱化”的戏剧故事。因此,在《周仁回府》中,老严连场都没出,但却满腔坏水,喷溅忠良,一个叫杜鸾的老臣被他弄进大狱,儿子杜文学有一美妻,又被老严的干儿子严年盯上。为了把杜妻搞到手,严年又弄权发配了杜文学,故事由此牵出了侠肝义胆的周仁兄。
周仁这个人,按《周仁回府》的故事前示,是受过杜家巨大恩惠的。从周仁嘴里交代过这样一段话:“小可周仁,想我从前身作兵马郎官之职,自从那年解粮进京,路经黄河,偶遭风浪,失却皇粮银饷,眼看就是死罪,杜公子文学,与我非亲非故,慷慨出银五千两,补赔了皇粮,这才搭救下我周仁一条性命。我无恩报答,投在他门下,他又和我结为异姓兄弟。这话休说,想哥哥遭祸,临行将嫂嫂托我照料,我怎能将嫂嫂献与严年……”
这段道白既有事件前因后果,又有心理剖白,应该说把主人公一下推到了极其尴尬的两难境地。所谓“舍小我”“取大义”之举便由此逼出,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周仁终于决定李代桃僵,以己妻换朋友妻之清白,从而演绎出了一曲咏唱百年不衰的“忠、义、侠”大戏。
一个人“侠肝义胆”到用自己心爱的妻子去换取别人生命的程度,确实应该叹为观止了。可作为今人,又实在不能苟同这种拿老婆不当人的粗暴支配行径。妻子毕竟不是自己的私有财产,周仁有什么权利要求她去为自己的“英雄行为”付出代价?
好在这个戏在“戏眼”处有一重大转折,美妻在愤怒中狠狠掴了周仁一耳光后,面对朋友妻子的处境和丈夫的为难,又毅然做出了乔装改扮,踏进严府,行刺严年,为天下美妇割根除害的侠义抉择。
戏剧由此升华到了另一种如荆轲刺秦般壮怀激烈的境界。义举虽未成功,但由此绘成的“义女救赎图”却是感人至深的。倘若爱妻是被周仁一手逼进严府,那这曲戏的一切价值建构便当做另一番评判和解释了。
《周仁回府》为秦腔八大本之一,系须生、正旦(后改小生、正旦)唱做工并重戏。其中有《悔路》《夜逃》、《哭墓》等折戏可单独演出,广为流行。《周仁回府》造就了秦腔史上七代“活周仁”的生命绝唱。这七代是观众完全公认的七个人,他们是:李云亭、刘毓中、雒秉华、赵集兴、黄金华、任哲中、李爱琴。
20世纪30年代耿善民以“冷过场”的形式扮演周仁,唱腔苍凉,神态冷峻,红极一时。
1943年,王绍猷改编本名《周仁回府》(亦称《新忠义侠》),由易俗社名须生雒秉华首演,以大段苦音乱弹而名扬古城,须生应工的周仁惟独留下刘毓中的“悔路”一折录音,被专家和戏迷奉为精品。
1943年,任哲中得范紫东指点,将传统的周仁,由须生行改为小生行扮演,增施“耍帽翅”“甩发”等特技,改进咬字和发声,辅以抽泣性虚字润腔,唱大段哭音乱弹,如流水呜咽,娓娓动听,轰动剧坛,一举成名,被誉为艺坛绝唱,有“活周仁”之称。任哲中注重“义”的投射,他的周仁显得宽厚、内敛。
李爱琴则一改“冷过场”形式,增强了周仁唱做的俏皮、轻巧和生活情趣,亦为一绝。李爱琴强调“侠”的释放,她的周仁则显得豪放、爽快。
同州梆子、西府秦腔、汉调桄桄亦有此剧目。今存民国年间西安德华书局木刻《周仁回府》改编本及《悔路》、《回府》折戏本,民国三十八年西安同兴书局木刻《周仁回府》改编本,陕西省艺术研究所藏抄本。
《周仁回府》在人物设置上匠心独具,尤其是一个小人物的设计,极大地提升了周仁和爱妻的品行和人格力量。这个小人物叫奉承东,他也是杜文学的“门客”和朋友。当杜家惨遭横祸时,为了保全自己,继续寻找攀升的阶梯,甚至不惜出卖灵魂,亲自曙“色鬼”严年设局、“扯皮条”,把杜文学的美妻往火坑推,从而酿成了一群人的人生悲剧。
在熟知《周仁回府》这曲戏的观众群和演艺圈中,奉承东已经成为“卖友求荣”的代名词,常听人说某某是活活一个“奉承东”,足见这个人物塑造的典型性和深刻性。
《周仁回府》之所以盛演不衰,与这种现实中屡见不鲜的“奉承东现象”也不无关系。历史剧只要接通了现实的血脉,人们会觉得是比审视现实更具有哲学内蕴的。加之传统剧的脸谱化归整,把有些类、族、群的本质特性,无与伦比地外化提升了,反倒比一些所谓“非脸谱化”的东西更加鲜活、透彻。
《周仁回府》除了故事跌宕起伏、环环相扣外,它在人物心理发掘上,也堪称秦腔传统剧的一个“里程碑”。其中最著名的《悔路》《回府》《哭墓》,无不是以内心折磨为“主脑”,极端强化抉择与屈辱的痛苦,从而使这些段落成为可以独立成篇的经典“折子戏”。
《周仁回府》既开河,又聚潭,有些地方跳浪走舟,有些地方深水回旋,所谓回肠荡气,在《周仁回府》中,确实是能得到一些实质性的体验。周仁先是被“严贼”给弄了一顶官帽,但这顶官帽是以献出义友妻子为代价的,他便在路上左右为难、痛悔不迭;回到府中,面对爱妻,又感到了舍妻救友的不能实施;当妻子义无反顾地慷慨赴死时,他的内心痛楚更是如针砭骨,难于言表;等一切都拨云见月了,戏剧的误会手法,又使官复原职的杜文学,当众屈打了“卖友求荣”的他,他只好独自一人去妻子的墓地,哭了个昏天黑地。整个戏剧高潮迭起,情感世界波澜壮阔,尽管有冗长拖沓之嫌,也有小不合情理处,但它的经典性是不容置喙的。
2022年7月8日,西安市多个区域开展核酸检测,发放卡通贴纸“秦腔《周仁回府》周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