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护的父亲承世代家传为医。楼护小时候跟随父亲在长安行医,在贵戚家出入。楼护诵读医经、本草、方术几十万字,长辈们都喜爱看重他,都对他说:“凭你的才能,为什么不学习做官和六艺呢?”因此楼护离开父亲,学习经传,做了多年京兆吏,赢得了很高的声誉。
这时候,王家家势正兴旺,宾客满门。五侯兄弟互相争名,他们的宾客各自有自己所依重的人,不能够每边都得宠逢迎,唯独楼护可以同时出入五兄弟的门第,并且都能赢得他们的欢心。楼护与士大夫结交,士大夫们没有不被倾倒的;他与那些性情敦厚的人结交,尤其被他们亲近并且被敬重,众人因此折服。楼护身材短小,精于论辩,谈吐议论时常常能够遵从名誉和节操,听他议论的人都严肃恭敬。楼护和谷永都是五侯的贵客,在长安号称“谷子云的笔札,楼君卿的唇舌”,说的就是指他被五侯兄弟信任重用。
过了一段时间,平阿侯举荐楼护为方正(方正是汉代的选举科目),任命为谏大夫,出使郡国。楼护通过借贷,带了许多钱币和布帛,路过齐地,上书请求到先人的坟上祭拜,趁此机会和宗族故友相见,按照亲近和疏远关系各自送给他们礼物,一天有上百金的花费。出使回来以后,楼护上朝禀奏事情,符合皇上的心意,被提拔做了天水太守。几年后被罢免,安家在长安城中。当时成都侯王商做大司马卫将军,朝会结束后,想要看望楼护,他的主簿劝谏说:“将军极为尊贵,不应当进入民间里弄。”王商不听主薄的劝谏,于是前往到了楼护家。楼护家里狭小,僚属只好站在外边车马旁,王商在楼护家逗留的时间长,不知不觉时间推移,天将要下雨了,主簿对西曹各个掾吏说:“你们不愿意竭力劝谏,反而遇雨,站在这个民间里弄之中。”王商回来后,有人把主簿的话告诉了王商,王商很是不满,借其他职务上的事情开除了主簿,并且使之终身不得任职。
后来楼护再次被举荐做了广汉太守。元始年间,王莽做安汉公,独揽大权。王莽的长子王宇和他的妻兄吕宽谋划用血涂抹到王莽的宅邸门上,以此想要恐吓王莽,使他归还政权。王莽发觉后,非常愤怒,杀死了王宇,可是吕宽却逃跑了。吕宽的父亲一直和楼护彼此交好,吕宽逃亡到了广汉经过楼护家,没有把真实情况告诉楼护。几天后,指名逮捕吕宽的诏书到了,楼护抓捕了吕宽。王莽非常高兴,征召楼护起用他作前辉光〔西汉末平帝元始四年(公元4年),分京兆尹置前辉光、后承烈二郡〕地方的长官,封为息乡侯,位列九卿。
王莽暂居帝王之位后,槐里的巨贼赵朋、霍鸿等聚合成群作乱,扩展蔓延到了前辉光界内,楼护因此获罪,被罢免贬为平民。他在官任上时,爵位俸禄以及别人赠送所得的东西也随手花费殆尽。等到他退居里弄后,年老失去权势。而这时成都侯王商的儿子王邑做大司空,任重位尊,王商的老朋友们都敬重侍奉王邑,唯独楼护自然从容坚守以前的节操,王邑也用对待父亲一样的礼节侍奉他,不敢在礼数上有过失。当时王邑宴请召见宾客,王邑高高举起酒杯向楼护敬酒,并口称“贱子上寿”。在座的上百位客人都离席俯首,只有楼护面向东正襟端坐,字字清晰地对邑说:“公子尊贵之身,这如何使得!”
原先,楼护有老朋友吕公,没有子女,依附投靠楼护。楼护自己和吕公、楼护妻子和吕夫人一起吃饭。等到楼护离官居家时,妻子儿女非常厌恶吕公了。楼护听到这事,流着眼泪责备他的妻子儿女们说:“吕公因为是我的故交贫穷年老才投靠我,从道义的角度来说也应该奉养啊!”于是奉养吕公直到吕公去世。
《汉书卷九十二·游侠传第六十二》:
楼护字君卿,父世医也,护少随父为医长安,出入贵戚家。护诵医经、本草、方术数十万言,长者咸爱重之,共谓曰:“以君卿之材,何不宦学乎?”由是辞其父,学经传,为京兆吏数年,甚得名誉。
古左右是时,王氏方盛,宾客满门,五侯兄弟争名,其客各有所厚,不得左右,唯护尽入其门,咸得其欢心。结士大夫,无所不倾,其交长者,尤见亲而敬,众以是服。为人短小精辩,论议常依名节,听之者皆竦。与谷永俱为五侯上客,长安号曰“谷子云笔札,楼君卿脣舌”,言其见信用也。母死,送葬者致车二三千两,闾里歌之曰:“五侯治丧楼君卿。”
上书久之,平阿侯举护方正,为谏大夫,使郡国。护假贷,多持币帛,过齐,上书求上先人冢,因会宗族故人,各以亲疏与束帛,一日数百金之费。使还,奏事称意,擢为天水太守。数岁免,家长安中。时成都侯商为大司马卫将军,罢朝,欲候护,其主簿谏:“将军至尊,不宜入闾巷。”商不听,遂往至护家。家狭小,官属立车下,久住移时,天欲雨,主簿谓西曹诸掾曰:“不肯强谏,反雨立闾巷!”商还,或白主簿语,商恨,以他职事去主簿,终身废锢。
谋以后护复以荐为广汉太守。元始中,王莽为安汉公,专政,莽长子宇与妻兄吕宽谋以血涂莽第门,欲惧莽令归政。发觉,莽大怒,杀宇,而吕宽亡。宽父素与护相知,宽至广汉过护,不以事实语也。到数日,名捕宽诏书至,护执宽。莽大喜,征护入为前D025光,封息乡侯,列子九卿。
悖?莽居摄,槐里大贼赵朋、霍鸿等群起,延入前D025光界,护坐免为庶人。其居位,爵禄赂遗所得亦缘手尽。既退居里巷,时五侯皆已死,年老失势,宾客益衰。至王莽篡位,以旧恩召见护,封为楼旧里附城。而成都侯商子邑为大司空,贵重,商故人皆敬事邑,唯护自安如旧节,邑亦父事之,不敢有阙。时请召宾客,邑居樽下,称“贱子上寿”。坐者百数,皆离席伏,护独东乡正坐,字谓邑曰:“公子贵如何!”
故人初,护有故人吕公,无子,归护。护身与吕公、妻与吕妪同食。及护家居,妻子颇厌吕公。护闻之,流涕责其妻子曰:“吕公以故旧穷老托身于我,义所当奉。”遂养吕公终身。护卒,子嗣其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