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86年,宋太宗赵光义发动雍熙北伐,旨在夺回被后晋高祖石敬瑭割让的燕云十六州。当时,辽国的一代贤主辽景宗耶律贤已经驾崩,执政的是辽景宗的皇后萧太后萧燕燕。东路军由宋将曹彬率领,进攻今河北北部、天津、北京一带,西路军由潘美任都部署,名将杨业任副都部署,进攻山西北部一带。杨业、潘美率军进攻,旗开得胜,连拔云(今山西大同)、应(今山西应县)、寰(今山西朔州东部)、朔(今山西朔州)四州。然而,曹彬所统之东路军在歧沟关大败,辽军大举进攻西路军,西路军遂退兵,并护送四州民南迁。杨业在宋军不利的形势下被迫出击,陈家谷之战就这样展开了。
当时,曹彬的东路军已在岐沟关之战中战败,辽军步步进逼,直扑潘美、杨业统领的西路军。
辽国的实际掌权者萧太后萧燕燕和大臣耶律汉宁等十万余人,攻陷了寰州,逼近杨业、潘美所在的朔州,情况万分危急。杨业对潘美说:“辽兵日益强盛,不可与他们正面交战。朝廷只让我们保护这几个州的百姓,只需出兵于大石路,派人密告云州、朔州的守将,到大军到代州(今山西代县)之日,令云州百姓先出城,我们的军队到应州。辽国军队必然来抵抗,就令朔州居民出城,我们军队直入石碣谷,在那儿派一千余名弓弩手埋伏于谷口,而骑兵在中路支援,则三州的百姓可以确保万无一失。”然而,监军王侁说杨业连几万辽军都害怕成这样,杨业说:“不可,这样必败。”可王侁不但不听,还嘲笑讥讽杨业:“你号称杨无敌,现在看到了敌人却不战而退,难道是有他志,想叛变造反吗?”
杨业大义凛然,说:“我并非贪生怕死,只因为现在时机对我方不利,白白牺牲士兵而不能立功。既然现在您拿不愿牺牲来责备我,那我就当在你们之前先出战。”
于是,杨业向潘美说此战不利,并于潘美约定好在陈家谷口与辽军激战。王侁和潘美率部下与杨业一起来到陈家谷口,从寅时(大概凌晨4点左右)到巳时(大概是上午10点左右),王侁派人登巡逻台查看杨业的情况,认为杨业已经获胜,辽军大败,而王侁本人心胸狭隘,奸诈无比,想与杨业争功劳,带兵离开陈家谷口。潘美竭尽全力想制止王侁如此的行为,但毕竟因为宋朝的制度原因,监军的权利甚至比主帅还要大,潘美根本无法反对王侁,无可奈何,也只好服从王侁的,率兵离开了陈家谷口。潘美部向南离开了二十里,才知道杨业情况危急,被辽国军队杀了个大败,但迫于王侁的压力,也没办法支援杨业,继续撤了。杨业与手下奋力与辽军激战,从中午到傍晚,到了陈家谷口,看见没有任何的支援部队,就十分悲痛,但也没办法,与士卒力战辽军,激战中,杨业身上受了数十处伤,士卒已经消耗殆尽了,杨业还亲手杀了几十,乃至几百的辽兵。而杨业的马也受了重伤,跑不动了,藏在一片树林里,辽将耶律希达看见杨业的背影,一箭射中杨业,杨业翻身坠马,被辽军擒获。而杨业的儿子杨延玉也在激战中战死沙场,杨业的军队已经全军覆没。
在辽军军营里,杨业说:”“太宗皇帝待我恩重,我本来指望可以讨伐敌人、保卫边疆来报答皇恩,谁知却被奸臣逼迫出兵,致使军队遭惨败,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来呢!”于是,他宁死不屈,绝食三日,活活饿死,壮烈殉国。为自己热爱的大宋王朝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为抗辽大业用尽了最后一口气。用评价南宋岳飞的“精忠报国(或尽忠报国)”四个字来形容杨业也毫不为过。
陈家谷之战的战报传回朝内,赵光义痛惜杨业之死,将潘美连降三级,王侁直接除名发配金州(今甘肃兰州榆中县),刘文裕发配登州(今山东烟台蓬莱市)。追赠杨业太尉,大同军节度使,并赐予其后代官爵。
1(直接原因)、潘美等人的战略上的失误,王侁等人见死不救。导致陈家谷之战的失败以及杨业的战死的直接原因。
2(客观原因)、辽国经过了辽景宗耶律贤开创的治世“景宗中兴”后,辽国国力已经迅速增强,军事上也不例外。这是陈家谷之战宋军失败的客观原因。
3(宋朝朝廷方面的主观原因)、在陈家谷之战,包括整个雍熙北伐,宋太宗昧于知彼和准备不足。辽在萧太后摄政时期,正处于国势强盛的阶段。宋太宗看不到这一切,不愿认真作好充分的战争准备,未能建立一支拥有众多骑兵的强大军队,并依靠这支军队去摧毁辽军的主力,而只想凭侥幸取胜,以步兵对抗骑兵,其结果就只能以失败而告终。
4(根本原因)、宋朝不合理的军事制度,由不知兵的文官、太监等来监军。而且监军的权利远远大于常年在外打仗的主帅,主帅根本拿监军没办法。这是陈家谷之战失败的根本原因,也是宋朝对辽国、西夏、金国、元朝(蒙古)屡战屡败的原因之一。
陈家谷之战被后人演义成了著名的金沙滩之战,也就是血战金沙滩的故事,可以说,杨令公战死金沙滩(在今山西怀仁县)的故事一定程度上是以陈家谷之战为蓝本的。故事大体是这样的。演义里,杨业(在演义里名为杨继业)与他的七个儿子(注:其实,历史上只有杨六郎杨延昭,杨业的其他六个儿子(杨大郎、杨二郎、杨三郎、杨四郎、杨五郎、杨七郎)和两个女儿(杨八妹、杨九妹)均为后世演义虚构的人物,历史上没有他们)在金沙滩与辽军奋力血战,由于奸臣潘美(演义里为潘仁美)的陷害,杨大郎、杨二郎、杨三郎战死沙场,杨七郎被潘美用乱箭活活射死,万箭穿心,死得相当惨烈,杨四郎被俘至辽国,后为辽国驸马。杨五郎看破红尘,出家为僧。杨业与儿子杨六郎杨延昭奋力血战,却与儿子杀散了。杨业怒触李陵碑,以死殉国,只有杨六郎杨延昭幸存下来,上演了这场七子出战只有一子幸存的悲剧。
这场战役,王侁由于在此次战役当中的糟糕表现,被后来的民间作品《杨家将》直接树立成反派典型,最终以辽国间谍的身份被杨家后代抓住,送往朝廷活剐。
而这场战役,也使得杨业美名远扬,被演绎成了尽忠报国的化身,而原本为北宋名将,曾经攻灭南汉,立下赫赫战功的潘美却因为陈家谷之战的失误,以及杨业的战死,被后世丑化,成为了与陷害岳飞的秦桧几乎齐名的恶名昭著,遗臭万年的大奸臣。一千多年来,潘美一直遭到了后人的百般唾骂,直到今天。
陈家谷之战过后,北宋彻底失去了所有雍熙北伐当中所占领的领土,耗时四个月的北伐彻底掏空了北宋的精锐部队,这也使得后来的几场宋辽之间的战斗当中,北宋完全处于下风。
《宋史·杨业传》是这样记载陈家谷战役的(原文):雍熙三年,大兵北征,以忠武军节度使潘美为云、应路行营都部署,命业副之,以西上阁门使、蔚州刺史王侁,军器库使、顺州团练使刘文裕护其军。诸军连拔云、应、寰、朔四州,师次桑乾河,会曹彬之师不利,诸路班师,美等归代州。未几,诏迁四州之民于内地,令美等以所部之兵护之。时契丹国母萧氏与其大臣耶律汉宁、南北皮室及五押惕隐领众十余万,复陷寰州。业谓美等曰:“今辽兵益盛,不可与战。朝廷止令取数州之民,但领兵出大石路,先遣人密告云、朔州守将,俟大军离代州日,令云州之众先出。我师次应州,契丹必来拒,即令朔州民出城,直入石碣谷。遣强弩千人列于谷口,以骑士援于中路,则三州之众,保万全矣。”侁沮其议曰:“领数万精兵而畏懦如此。但趋雁门北川中,鼓行而往。”文裕亦赞成之。业曰:“不可,此必败之势也。”侁曰:“君侯素号无敌,今见敌逗挠不战,得非有他志乎?”业曰:“业非避死,盖时有未利,徒令杀伤士卒而功不立。今君责业以不死,当为诸公先。”将行,泣谓美曰:“此行必不利。业,太原降将,分当死。上不杀,宠以连帅,授之兵柄。非纵敌不击,盖伺其便,将立尺寸功以报国恩。今诸君责业以避敌,业当先死于敌。”因指陈家谷口曰:“诸君于此张步兵强弩,为左右翼以援,俟业转战至此,即以步兵夹击救之,不然,无遗类矣。”美即与侁领麾下兵阵于谷口。自寅至巳,侁使人登托逻台望之,以为契丹败走,欲争其功,即领兵离谷口。美不能制,乃缘交河西南行二十里。俄闻业败,即麾兵却走。业力战,自午至暮,果至谷口。望见无人,即拊膺大恸,再率帐下士力战,身被数十创,士卒殆尽,业犹手刃数十百人。马重伤不能进,遂为契丹所擒,其子延玉亦没焉。业因太息曰:“上遇我厚,期讨贼捍边以报,而反为奸臣所迫,致王师败绩,何面目求活耶!”乃不食,三日死。
而续资治通鉴是这样记载陈家谷之战(原文)的:潘美既败于飞狐,乃与杨业引兵护云、朔、寰、应四州民南徙。至朔州狼牙村,闻契丹已陷寰州,兵势甚盛,业欲避其锋,谓美等曰:“今敌锋益盛,不可与战。但领兵出大石路,先遣人密告云、朔守将,俟大军离代州日,令云州之众先出,我师次应州,契丹必悉兵来拒,即令朔州吏民出城,直入石碣谷,遣强弩千人列于谷口,以骑士援于中路,则三州之众保万全矣。”监军蔚州刺史王侁沮其议,曰:“领数万精兵,而畏懦如此!但趋雁门北川中,鼓行而往马邑。”顺州团练使刘文裕亦赞成之。业曰:“不可,此必败之势也。”侁曰:“君素号无敌,今见敌逗挠不战,得非有它志乎?”业曰:“业非避死……当为诸公先耳。(注:杨业说的话与《宋史》大致相同,故省略)”乃引兵自大石路趋朔州。将行,泣谓美曰:“此行必不利。业太原降将,分当死,上不杀,宠以连帅,授之兵柄;非纵敌不击,盖伺其便,将立尺寸功以报国恩。今诸君责业以避敌,业当先死。”因指陈家谷口曰:“诸君于此张步兵强弩……不然,无遗类矣。(注:杨业说的话与《宋史》大致相同,故省略)”美即与侁领麾下兵阵于谷口。色珍闻业且至,遣副部署萧达兰伏兵于路。业至,色珍拥众为战势,业麾帜而进,色珍佯败,伏兵四起,色珍还兵前战,业大败,退趋狼牙村。侁自寅至已不得业报,使人登托逻台望之,以为辽兵败走,侁欲争其功,即领兵离谷口。美不能制,乃缘灰河西南行二十里;俄闻业败,即麾兵却走。业力战,自日中至暮,果至谷口,望见无人,拊膺大恸,再率帐下士力战,身披数十创,士卒殆尽,业犹手刃数十百人,马重伤不能进,匿深林中。契丹将耶律希达望见袍影,射之,业坠马被擒,其子延玉与岳州刺史王贵俱死焉。业初为敌所围,贵亲射杀数十人,矢尽,张空拳击杀数十人,乃遇害。业即被擒,因太息曰:“上遇我厚,期捍边破贼以报,而反为奸臣所嫉,逼令赴死,致王师败绩,复何面目求活邪!”乃不食,三日而死。业不知书,忠勇有知谋,练习攻战,与士卒同甘苦。代北苦寒,人多服毡罽,业但挟纩露坐治军事,傍不设火,侍者殆僵仆,而业怡然无寒色。为政简易,御下有恩,故士卒乐为用。其败也,麾下尚有百馀人,业曰:“汝等各有父母妻子,无与我俱死!”众感泣,无一人生还者。帝闻,痛惜,旋削美三任,侁除名,配金州,文裕登州。赠业太尉、大同军节度使,厚赐其家,录其子五人及贵子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