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天墀(1816~1878)本名于华春,字天墀,自称半山亭主人,今辽宁省盖州市杨运镇鲍屯村人。同治年间任辰州(今盖州镇)书院山长,后久居乡里,业为塾师。
于天墀是道光年间的岁贡生,科场失意后,不求仕进,设馆授徒,且一生陶醉于诗画之中,写诗万余首,传世千余首。传世著作有《于天墀诗稿》、《于华春文稿》、《天文学》、《易学》,并多有绘画流传民间。1996年,营口诗词学会综合所有版本,进行比对校正,出版《于天墀诗集》,共收录其遗作1212首。
于天墀的诗大部分为歌咏自然万物,把景物描绘得淋漓尽致。他所处的年代,政治腐败,时局混乱。在大量的诗作中,不时流露出愤世嫉俗、伤世感怀的心境和忧国忧民的情怀。例如他的七绝《捕蟹》:“毕竟世人无辣手,江湖多少尚横行。”则是先生对那个时代的真实写照。一生画作千幅,留传仅百余幅。他的画多为写意人物画,线条简练,不加修饰,寓意深刻,亦诙亦谐,自成一家。他的画作《月》,画一醉翁双手向后,撑坐于地,仰面向天,面前放着一个硕大的酒坛。画中之人亦无奈、亦愤懑,一副一醉方休的神态。还有一幅画《钓鱼闲带小孙来》,画中的祖孙俩相携而行,怡然自得,这一简简单单的画面,充满生活的情趣,体现了于天墀领悟生活、捕捉生活的艺术功力。
他一生不巴结权贵,更不同流合污,情愿过着“风月随心赏,波涛待梦过,且同二三子,排日登高歌”的清悠生活。他有两个门生,是清末有名的韩、傅二将军,见师长贫困乡里,想给先生找个官作,于天墀断然谢绝。在于天墀的家乡,还流传着他的一些传闻逸事。传说有一年,于天墀去京城会试,主考官得知辽东来了名才子,便想先考考他。这位主考官约于天墀到街上游玩。走着走着,主考官指着一座桥道,“八方桥,桥八方,八方桥上观八方,八方八方八八方”,让于天墀对答。于天墀望了望遍布京城的楼阁,遂即答曰:“万岁楼,楼万岁,万岁楼上坐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主考官一听果然名不虚传,真乃才子也。又转念一想:如果让这样才华横溢的人考中,我们岂不容身无地了吗?于是于天墀名落孙山。于天墀回到家里,愤慨满胸,执意不再进取,从此作画目不点睛,意为“当今朝廷,有眼无珠”。此事或属虚构,但足以说明人们对先生才学的崇敬。
个人作品
于天墀《雪》(六十首)
一 (一东韵)
谁家晓唱玉玲珑,写照传神在个中。
不信万花开顷刻,浑疑六剑舞虚空。
江山各有惊寒色,天地当留太素风。
为报玉堂吟絮客,无庸依例更题红。
二(一东韵)
不闻环佩响璁珑,妙舞居然在掌中,
万变画图高太素,九天游戏李腾空。
惊看鹤驾排仙驭,都是鸿毛遇顺风。
此即白描高手法,莫愁花样不飞红。
三(二冬韵)
霜华嫌淡露嫌浓,催促奇花闹一冬。
直使月光无着落,偏于山色有包容。
塞边城郭凝寒色,海内人家入素封。
似此荒凉谁耐得,合将高卧让青松。
四(二冬韵)
半空筛落冻云浓,理得群山睡一冬。
风在人间常是戏,花多天上不能容。
万家都入琼林会,四海新应玉帝封。
侬道寒时无别业,开门先欲扫青松。
五(三江韵)
晚钟摇曳带寒撞,打点冰心隔夜降。
近岸埋深新酒舍,因风糊住破书窗。
蕉边画稿添三绝,座上诗思冻一腔。
吟道孤舟垂钓处,便携蓑笠去寒江。
六(三江韵)
岭头匝匼乱垂撞,云外琼瑶作阵降。
冻折老梅时抢地,压颓枯枝忽穿窗。
诗惟禁体无尘气,曲是阳春有妙腔。
莫道调高人和寡,还将诗瘦让长江。
七(四支韵)
的是花神按队时,凌虚蹑影各争奇。
吹来片片仙心杂,舞到空空妙手知。
上帝果能为玉戏,常人应许住瑶池。
从今算舐淮南鼎,便着家鸡化鹭鸶。
八(四支韵)
大似群花及第时,不粘不脱各争奇。
光摇纸阁窗先觉,寒入诗楼酒已知。
晴后尚看糊破壁,扫除多半聚空池。
回头笑杀梅梢鹊,妆作沙鸥伴鹭鸶。
九(五微韵)
天开奇想入非非,付与云师替发挥。
能使虚空皆粉碎,不妨山水并痴肥。
光摇白昼神先眩,寒压红楼梦不飞。
为唤探花人早起,好从高处踏琼归。
十(五微韵)
玉儿端合号非非,十万霜毫任意挥。
画为题梅花并瘦,诗因咏絮字偏肥。
烘云有法都能活,振采无边各欲飞。
谁在雁门关外赏,等闲博得锦衣归。
十一(六鱼韵)
谁从寒季倒盐车,匝地平铺数尺余。
八骏新从瑶圃过,万家同买玉田居。
纵无数亦称花县,况有梅能护草庐。
我在个中成底事,教人争写快晴书。
十二(六鱼韵)
只凭飞霰助前车,战入寒风勇有余。
节到落花容易晚,天留奇货更难居。
且穿东郭先生履,去访南阳处士庐。
解得绨袍堪换酒,不须重广绝交书。
十三(七虞韵)
不是秋风卷荻芦,何来花片扑吟胡。
青童巧试裁云法,白帝新开益地图。
尽许多山留粉本,从教高士出泥涂。
旁人莫笑袁安懒,别有清心在玉壶。
十四(七虞韵)
云梢无影压江芦,平洒飞灰上竹胡。
冷入一瓢东野饭,寒翻四壁北风图。
巷无车马嫌人扫,门有光辉借尔涂。
守岁生涯清得甚,好将乡梦贮冰壶。
十五(八齐韵)
出门真觉没高低,就曲随方总不齐。
世路于今多粉饰,人情自古为花迷。
到头同作风前絮,转眼休看屐上泥。
欲向此中寻净土,修因岭在乱云西。
十六(八齐韵)
群山合冻影全低,破碎天光一望齐。
滚万重云龙乍斗,飞三四里鹤先迷。
寒生别墅全堆玉,暖入晴街半作泥。
更向城头穷白眼,几多珠树在村西。
十七(九佳韵)
锦绣全教净六街,安知天上费安排。
拈花奇法参诸佛,铺地新功腾女娲。
万古尘都从此洗,一冬愁并仗他埋。
痴儿不用频来扫,留取清辉照小斋。
十八(九佳韵)
细补长安白玉街,黄庭深巷任安排。
洒来万片赢天女,卷起千堆让海娲。
似怕梅疏偏乱点,为防春漏故深埋。
呼儿扫去供茶料,好待今宵吃冷斋。
十九(十灰韵)
珠光剑气搅风回,如此精神鹤亦猜。
一夜平台银海去,半空倾倒玉山来。
人当不夜城中看,酒自无遮会上开。
醉卧花前谁伴我,冲寒先问隔墙梅。
二十(十灰韵)
鸾飘凤泊向空回,尽作霓裳妙舞猜。
弄玉几曾离世去,飞琼果是步虚来。
为将仙蕊当风洒,能使天花满地开。
从此人间无俗艳,不需更重岭头梅。
二十一(十一真韵)
梅花世界不嫌贫,明月清风尽化身。
但使冰心能照我,何妨冷眼更逢人。
从今品重连城玉,咏古诗消万斛尘。
莫怪吟魂偏太瘦,本来清净是前因。
二十二(十一真韵)
休将冷落笑花贫,太白才能化此身。
但遇吹嘘能得地,由来尺寸不依人。
纵教当路无多日,也胜登门竭后尘。
却怪近今趣热客,冰山倚惯竟何因。
二十三(十二文韵)
指挥如意并纷纷,但见花飞不见云。
天向清空传妙舞,人将白战赏奇文。
烹茶好煮梅千片,赌韵争搜月二分。
吟罢却从帘外看,北风吹处雁呼群。
二十四(十二文韵)
千头万绪各缤纷,辨是梨花辨是云。
极费周旋出妙法,最关飞动亦高文。
雄蜂雌蝶交加落,活虎生龙历乱分。
好杀寒流门对处,几多银鹤不离群。
二十五(十三元韵)
谁翻花海洗乾坤,素手挥来不见痕。
十月风云从此会,一冬草木被其恩。
拼教沽酒人迷路,却省催租客到门。
料得诗怀清似水,朗吟拟在月明村。
二十六(十三元韵)
妙手旋乾更转坤,虚空雕刻总无痕。
披离松影皆天趣,添补梅花亦帝恩。
好借清光辉白屋,莫因余热叩朱门。
无端笑杀林家鹤,何事冲寒到别村。
二十七(十四寒韵)
冰窗失色夜生寒,坐觉红灯影自单。
照壁只当明月赏,点衣权作绣花看,
门无俗客关原易,榻有余书卧易难。
且学咽梅双赤脚,嚼来端亚八琼丹。
二十八(十四寒韵)
地炉葑火耐宵寒,陡觉冬衣分外单。
山冷不妨连日睡,花多仅许一冬看。
因人休说平吴易,作客方知访戴难。
争似啮毡苏属国,千秋明月照心丹。
二十九(十五删韵)
昨宵滕六醉中还,掉弄风威不肯闲。
地白人惊盐煮海,年丰天似米为山。
琪花贝树螺鬟上,珠阙琼楼蜃市间。
便拟此中常住我,尘心魔梦两无关。
三十(十五删韵)
行过秋雨已空还,底事云心不放闲。
似恐尘埃留世界,故将金粉画江山。
五更天入冰壶里,一举人登玉府间。
莫问湖州新刺史,于今抚马在蓝关。
三十一(一先韵)
御风列子度翩翩,万转千回总自然。
尽可呼龙种瑶草,应愁化蝶费金钱。
填深坎陷如平地,净极聪明是上天。
我亦玉帝香案吏,冬来清福更无边。
三十二(一先韵)
化鹤归来玉羽翩,凌空起步亦超然。
素封飞报三千字,白打平抛十万钱。
不是拈花偏惹草,果能盖地并遮天。
群花买尽谁知笑,只有寒梅倚竹边。
三十三(二萧韵)
枯寒一夜入诗瓢,万树银花降紫霄。
世路埋深门易杜,人情冷极酒难消。
贫中访戴谁还识,客里逢韩我亦骄。
毕竟不如归去好,小窗烘砚画芭蕉。
三十四(二萧韵)
撑破风囊扑酒瓢,此花多是号凌霄。
重将粉去妆山看,一任春来作水消。
投壑自甘为玉碎,问心何敢怨梅骄。
替他好谢王摩诘,莫费工夫画绿蕉。
三十五(三肴韵)
疑将软玉带云敲,洒满鸡栖并鹤巢。
松竹梅皆饶冷趣,风花月本是深交。
快晴帖好鹅争换,飞白书成雁替捎。
为意长安玄室座,夜来寒具费烹炮。
三十六(三肴韵)
尖叉奇韵是谁敲,惊说诗魂动酒巢。
雨露不争秋后冷,冰霜又结岁寒交。
花因有树和云补,蝶为无莺替鹤捎。
此景好当春色赏,问谁切玉费燔炮。
三十七(四豪韵)
黄云冻裂雁声号,卷地风回力更饕。
量出玉尘仙补债,铺来木屑吏分曹。
烟迷野坞人踪断,寒入山城酒价高。
犹胜辽东征马路,纷纷十月满弓刀。
三十八(四豪韵)
孤灯无焰晓鸡号,起拨银炉酒意饕。
咏絮风流宜我辈,寻梅活计让儿曹。
贫还学戴人羞访,懒要过袁士更高。
可有热官来案视,重重小队灿银刀。
三十九(五歌韵)
为谁得意舞婆娑,放大光明与月磨。
随处方圆应似我,一生轻薄最愁他。
求名客幸须边少,垂老人惊鬓上多。
且向溪山深处去,风前好散醉颜酡。
四十(五歌韵)
作旋风舞自婆娑,拼用圭棱与世磨。
那有一尘能着我,从无二色最怜他。
梅堪作伴何嫌瘦,酒可消寒也怕多。
闻说巡檐宜白醉,不妨赢得面微酡。
四十一(六麻韵)
松亦支离竹亦斜,粗枝大叶各分华。
只疑天上兜罗树,开作人间宝相花。
是色是空皆妙谛,为生为灭总无瑕。
从今逃出红尘劫,抹月批风各一家。
四十二(六麻韵)
呈诸变态各横斜,耀眼光明妒月华。
逢着千山全是玉,妆来些树半为花。
离徙鹤冷三更梦,瑟缩鸦添一点瑕。
如许清光何处赏,冻云深锁酒人家。
四十三(七阳韵)
凭空倒箧更倾囊,如此奇花不碍狂。
身在青云风易惹,才如白地斗难量。
得时应变为霖雨,欲去终须见太阳。
更喜书斋寒素士,年年还许借余光。
四十四(七阳韵)
尖风透入辟寒囊,搅得冬心也爱狂。
玉本有苗云替种,珠虽无价谷争量。
谁将剪彩增隋苑,分作玫瑰赠洛阳。
果是绢多缠不尽,南山树色并生光。
四十五(八庚韵)
风卷珠帘子夜倾,凌空妙是步虚行。
云低于树为奇采,天从之花集大成。
从此平章梅减价,若论培养草知情。
阿侬从未邀清赏,何用门前扑面迎。
四十六(八庚韵)
花国居然一顾倾,愁红恨紫不同行。
任教世眼嗤寒素,欲喜天心善玉成。
于冷落时留本色,即清白处见高情。
无须更学风前絮,苦替春光管送迎。
四十七(九青韵)
腾云骨节果通灵,漂泊无端亦幻形。
须作好花多着树,莫如飞絮但为萍。
山偏易老峰先白,海本难填水更青。
笑我家贫容不得,年年何事占空庭。
四十八(九青韵)
点染冬心分外灵,翻江搅海各呈形。
平安僧问千竿竹,独钓人乘一叶萍。
晴后月光初放白,衬来天影更含青。
痴儿不识天公戏,玉树依然唱后庭。
四十九(十蒸韵)
黄云作意厌山棱,剑影刀光滚万层。
天上工夫偏琐碎,画中人物并飞腾。
寒深远郭全疑雾,暖入疏廉半挂冰。
记得异乡孤烛夜,一楼诗梦冷于僧。
五十(十蒸韵)
皮毛落尽骨棱棱,花一层兼玉一层。
天是补余终破碎,风于回处见翻腾。
寒时煮酒壶喷火,午夜题诗字带冰。
我欲访梅无好伴,呼儿扫径待山僧。
五十一(十一尤韵)
散为余绮又为球,绝迹飞行得自由。
玉树忽看移谢苑,琼花不必在扬州。
千家平冻黄粱梦,万户全封白版侯。
为忆天恩应更渥,西征早已赐貂裘。
五十二(十一尤韵)
翻空滚作白花球,云逗风争各自由。
露布五更来玉海,版图千里括银州。
冰心了了袁高士,仙骨珊珊李邺侯。
参我在中皆韵友,何妨换酒解貂裘。
五十三(十二侵韵)
此花端合在琼林,坠向红尘冷不禁。
终岁飘零原是命,一冬搅扰果何心。
谁能似玉人频倚,我乃如梅客惯寻。
领取眼前相赏意,无妨日日得光临。
五十四(十二侵韵)
飞白新书赐上林,当空捧出冷难禁。
直将冰玉为之骨,合与梅花说此心。
得地可能留几日,离尘已觉有千寻。
从今门第真清绝,不许人间俗客临。
五十五(十三覃韵)
匝地霏微玉屑参,是谁天上纵清谈。
冻僵云气山无奈,欺住梅花树不堪。
为尔吹风惟巽二,凭他照读笑孙三。
个侬自有消寒酒,好向冬来一放憨。
五十六(十三覃韵)
镜花水月妙相参,奇绝天公未易谈。
偌大地还无处着,常忙风亦不能堪。
依稀纸剪蝶千万,隐约树栖鸦两三。
对此天真都烂漫,何妨小玉太狂憨。
五十七(十四盐韵)
花花世界妙庄严,一色平教万卉兼。
太有攒研风亦怪,全无根据树交粘。
寒惊野渡鹅声乱,晴入荒城虎迹添。
何处健儿方纵猎,马蹄飞上玉山尖。
五十八(十四盐韵)
飞来端合自华严,色相平将百宝兼。
不曰白乎于玉比,与其洁也似花粘。
人逢岁晚官衔冷,客为天寒酒债添。
只恐无诗嗤我俗,醉吟先耸两楼尖。
五十九(十五咸韵)
粘皮带骨压空岩,草草尘心一并芟。
花不与莺同此乐,梅还要鹤立之监。
踏寒有屐人思孟,垂钓无裘我愧严。
好向宜春同咏去,撩他着意点朝衫。
六十(十五咸韵)
半空云气压枯岩,疑是琼枝玉叶芟。
水尽山穷无地着,来明去白有天监。
一尘不染身才洁,六垢全空戒自严。
献佛借花非我意,何须飞舞上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