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幅左下侧为一片广阔的坡地,长满了花木杂草和数束翠竹,点缀着坡石,在坡石间有一棵果树拔地而起,枝干粗壮,曲直向上,树干上满布疤节,枝叶茂盛,顶天立地,枝间硕果累累。在浓郁树荫下、坡石间,有一罗汉双臂扒在枯枝上,双手交错,身穿袈裟右袒,倚树而立,顶光笼罩,目光坚毅,略作低首颦眉沉思状,嘴角露出一丝和善的嘲笑。在罗汉前站立一小沙弥,右臂挽着长长竹竿,正昂首以双袖承托一猿扔下的果子。坡地右下侧,有一对驯鹿,双鹿背对而立,双双昂首而望猿猴献果的情景。双猴十分活泼,一猴正在枝头摘果,一猴右臂紧抓树枝,伸长左臂向小沙弥献果。
图中左边上书小字款,“开禧丁卯刘松年画”一行。
本幅上有清高宗弘历题赞,并有“皇姊图书”、“内府之宝”及清乾隆内府收藏印。
佛教在唐代以后,由于受社会政治经济的发展所形成的思想意识转变的影响以及和儒学思想相融和,逐步走向世俗化,因而佛教艺术的题材中也出现了接近现实生活的罗汉。
唐代之后,中国画家吸取传统人物画风格来画罗汉像,使具有宗教色彩的罗汉中国化。唐代禅宗兴起,主张顿悟,见性成佛,认为世间万物本身白有佛性。禅宗认为,自然界的山川河流、草木花鸟、风雨雷电和人世间百般实相都可以参禅,成为顿悟佛性的机缘。刘松年创作此幅《罗汉图》正是受禅宗思想的影响,把佛教壁画中守护在菩萨身边的罗汉,变成游山玩水的世俗僧人。
此图当为“十六罗汉图”之一,现存3幅,以此幅为最精。“十六罗汉图”为禅林中所风行的一个绘画题材,五代时贯休所作的《十六罗汉图》胡貌梵相,奇姿异状,系作为禅宗僧人“顿悟”的机缘而脍炙人口。南宋时,禅宗发展日趋昌盛,甚至进入宫廷,对御说法,因此,作为宫廷画师的刘松年创作此图,应该是有背景的。但刘松年的画法不同于贯休,尽管罗汉的造型还多少保持了胡貌梵相的怪异,但背景、服饰的处理和线描、设色的表现,无疑已经沾染了皇家的富贵气息。根据图中自题“开禧丁卯刘松年画”,可知此图作于1207年。
刘松年(约1131—1218年),南宋画家,钱塘(今浙江省杭州)人,居清波门,俗称“暗门”,因有“暗门刘”之称。淳熙年间为画院学生,其师张敦礼是李唐的学生,故画风与李唐一脉相承,而笔法俊秀,墨色亦显清淡,绍熙年间升至画院待诏,历经南宋孝宗、光宗、宁宗三朝,其画作有“院人中绝品”之名。工人物、山水、界画,是“南宋四家”中画风最为精致细微的一家。
图中罗汉注视前方,似乎在沉思又仿若在体会精妙的佛理。旁边描绘了一小僧,似乎准备接受树上的猿猴献上的果实。很显然罗汉是画面的中心,周围的环境都围绕着主体罗汉展开,繁密的树木分布于上部分与空旷的地面形成对比,上半部分的树枝的走向,形成一个回旋罗汉的面部及后光环正处于这圆形中心从而突出了主体。画家顺着枝叶繁多的枯树树枝的走势,妥排了正在嬉戏或采摘果实的一上一下两只猿猴,这样就引导观众的视线沿着左边的树枝移动,首先会注意到画面的主体的罗汉然后才随树的走向,可以看到下方的猿猴,点出猿猴献果的主题。前方斜坡空地之上有两只小鹿似乎在低鸣,几乎完全对称取其吉祥瑞应之意,这也是皇家审美的嗜好。
图中前面是一棵历尽沧桑的枯树,树干南下而上呈“s”型,枯树叶已脱尽,只剩下遍体的嶙峋与凌乱的树权。后面是一株枝叶茂盛的阔叶大树,两树中间夹着结满果实的小树。画中的罗汉双手相交,趴伏在一横斜树枝上,深情地注视着面前两只温顺的小鹿,表情亲切、温和,流露出世俗的欢乐。罗汉的头部造型准确,虽与全身相比略显大些,但五官刻画细致,具有神韵。树上的两只猿猴居高临下,形态生动、活泼,正在摘熟透的果子。树下一清秀文雅的小和尚双袖合抱去接其中一只猿猴扔下的果子,一只小鹿仰头观望。这种极富生活情趣的描写,不仅表现了人与自然相依相存的亲密关系,也淡化了作品的宗教气氛。
《罗汉图》轴中用笔变化多端,衣纹流畅罗汉头後的圆光,及三树枝柯掩映,层次分明。全画敷色妍丽,繁缛精美,皆臻绝纱。
此图所描绘的背景,并非为山野僻壤,而是宫禁苑圊,所以其画法十分精致。人物造型准确,比例得当,人物刻画细腻,形象逼真,神形兼及。如罗汉的胸,肩部的肌肉和骨胳结构十分准确,头部的描写更具神韵,面部及裸露的肌肉先用线条准确勾出位置,再用淡墨及色彩渲染,以体现凹凸的效果。罗汉的造型虽仍囿于传统风格,但有着明显的西域特点。童僧清秀文雅,翘首向上,带着天真的微笑;尤其是猿的活泼和鹿的温顺描写得十分成功。在用笔和技法上,此画风格属于刘松年工整而细润一类。人物的勾线精劲细密,均用铁线描,用笔顿挫刚劲。罗汉僧袍的外部用浓墨粗笔,行笔较慢,内部衣服用线则淡墨隐约,从而表现了内外部不同衣料的质感;树石多用中锋之笔勾画轮廓,再用于笔皴擦点染,以表现阴阳、向背,枝叶疏密得体,笔法爽朗劲健,层次分明,工而不呆板,十分完美,从树石的勾、皴、点、染来看,有李成、郭熙的遗意,又参用北宋院体花鸟的技法,双猿双鹿的描绘,其北宋院体意味更为浓郁。
此画构图严谨,上不留天,下不留地,充实饱满,笔法精妙,形象生动。此图构图采用疏密对比,如几种树千枝叶的复杂交错、繁而不乱;相反,其天空和右下侧草地处理得十分简洁,留有较大的空白,这种疏密对比,以此作陪衬,起到突出画面中的主体作用。
此图人物景色相当丰富,用笔清劲,重设色,衣服树叶构成青绿色主调,惟有僧靴、果实施朱,造成冷暖色调的变化。人物、动物的造型,均用铁线描,以行笔的徐疾变化造成浓淡细微的差别以表现不同的结构。老树的行笔古拙方劲,以繁复的笔墨画出树纹的质感。树枝的用笔简洁,效果遒劲有力,树叶勾勒工整,错落有致。用水墨小斧皴作山石,梭角转折自然,浑然天成。罗汉头顶上的光圈用淡墨晕染,造成一种朦陇迷离的效果,不仅表现出了光圈的透明感,还处理好了背景的虚实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