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忧郁》又名《小散文诗》,共收集作者陆续在各杂志发表的50篇散文诗作品,按作者生前的本意编辑成册。这些散文诗有的由人物对话片断组成,有的是篇幅短小的叙事诗和景物描写。
在《恶之花》出版的前后,波德莱尔开始写一些“小散文”,起初打算写一百篇,但只完成五十篇。最早发表的是《暮色》和《在凌晨一点》。他写诗很在意严守格律,认为:“有形式的束缚,思想才有力地迸射出来。”但他不满足于此,有一个梦想,就是创造“一种诗意散文的奇迹”,它“富有音乐性,却没有节奏和韵脚”,“足以适应灵魂的动荡、梦幻和意识的惊跳”。这种文字,他陆陆续续写了十年。
《巴黎的忧郁》大部分写于1857年后的七八年间,多发表在1862年以后。这正是波德莱尔受到不公正的待遇,精神压抑、身患疾病的时期。然而,任何打击都摧毁不了他的意志,更扼制不住他对现代性的追求和创造性想象的能力。波德莱尔深知,忧愁只有在歌吟中才会冰释,痛苦只能在转化为高度形式化的语言之后才得以净化,所以他的写作并未停止,反而以另一种新的形式呈现。
1863年,《小散文诗》初版,波德莱尔死后,结集出版时称《巴黎的忧郁》。
夏尔·波德莱尔(CharlesBaudelaire,1821-1867)是法国象征派诗歌的先驱,在欧美诗坛具有重要地位,其作品《恶之花》是十九世纪最具影响力的诗集之一。从1843年起,波德莱尔开始陆续创作后来收入《恶之花》的诗歌,诗集出版后不久,因“有碍公共道德及风化”等罪名受到轻罪法庭的判罚。1861年,波德莱尔申请加入法兰西学士院,后退出。作品有《恶之花》、《巴黎的忧郁》、《美学珍玩》、《可怜的比利时!》等。
《巴黎的忧郁》的基本主题是揭露和凸现巴黎社会的病态世相,进而尖锐地批判资本主义文明的虚伪和罪恶。
在19世纪下半叶,所谓“现代生活”无疑是指法国资本主义的社会生活,特别是巴黎的社会生活。他之所以产生写作意图,“正是由于经常出没大城市和与其数不清的各种关系交会而产生的”。这也就是说,波德莱尔对巴黎现代生活的描绘,完全是源自他自己在巴黎的生存经验,是他独到的体验和观察,是在这种独到的自我生存经验基础上的“抽象表现”,也就是艺术的表现。
在《巴黎的忧郁》全书中,很少看到作者如巴尔扎克那样对上流社会作直接细致的描绘。他更多地表现他所熟悉的社会底层的人物以及他们的生活。《卖艺的老人》描写一个卖艺为生,如今衰弱得无力自持的老人。有钱的富人享受着无忧无虑的欢乐;卖艺的、魔术师、驯兽人、流动商贩凭着旺盛的精力喧嚷、叫嚣,“剧烈地互相竞争着”。但是自称是“真正的巴黎人”的作者“在这庄严的日子里”,“从来不去”吸吮那些“象是节日的薰香”,他把目光移向一排小屋的尽头,眼睛因叛逆的、不愿落下的泪水而变得模糊。他痛恨贫富不均的社会,愤怒地斥责这社会“处处是利润,是放荡;处处是对明天面包的把握;处处是疯狂生命力的喷发”;他无限同情地哀叹老年人没有生命保障的悲凉命运,“在卖艺老人那儿却是绝对的穷困,他穿着令人发笑的槛褛衣衫,一贫如洗。在那儿,成对比的是贫乏而不是艺术”。他从老人的结局看到了自己的命运,看到了无数穷人的悲惨命运。作者从人物的眼神和人物心理发掘贫困与豪华的对立。
波特莱尔对下层人民寄予无限同情,尤其明显地表现在对妇女的同情上,特别是那些身心受到摧残、被人轻视的妓女。《野女人和小情妇》描写了因生活所迫而失身的妓女的悲苦命运。当她们年轻貌美的时候,是上流社会富人的玩偶,是野兽一般的丈夫的商品,作者从她们的叹气声中,听到了比“在酒店门口拾面包屑的衰老的叫化婆”更重的压抑和追悔。作者总是用美丽的语言,富有情意的诗句赞美她们,如《美丽的多萝西娅》、《头发中的半个世界》等,当然也包孕着鄙夷,确切地说是对道德沦丧的社会的悲愤。
在虚伪的、尔虞我诈的社会里,人与人之间象隔着厚厚的屏障,难以逾越,难以沟通;彼此孤独地生活,没有欢愉,没有温暖。象《异乡人》那样,“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也没有姊妹和兄弟”,孑然一身。象《老妇的失望》里年迈的老人那样,希冀得到一点人间的爱抚和欢欣,然而,她没能得到,只得退隐到永恒的静寂中,在一个角落里哭泣。
但是,表现在《巴黎的忧郁》中更强烈的不是同情和怜悯,而是反叛和憎恶。作者因为“探求世界和自己本身的和谐没有结果而沮丧”,因而他讥讽自己,诅咒世界,反抗丑恶的现实社会。波特莱尔以撒旦似的病态手段,孤独消极的反抗方式,表示对资产阶级的藐视和唾弃。散文诗不要求象抒情诗那样严格强调节奏和韵律的起伏,它是以一种自由的律动来适合表现“灵魂的抒情”,“梦幻的起伏”和“良心的跳动”。《巴黎的忧郁》中几乎每一篇散文都让人获得一种自然和谐的音乐美感。
寓意的深刻是该集最显著的特点,那些富有哲理的散文都不是乏味的说教式的议论和评断,相反都是在人们读完之后,掩卷回味时细嚼出来的。《狗与香水瓶》中通过对狗的动作、神态、甚至心理的描写,喻指上流社会的鉴赏家以奉承为快乐,以谄词为醇酒,他们所欣赏的无非是些“精选的垃圾”。而作家自喻他的作品才是“美妙的香水”,然而因为它的深邃而触怒他们。
犀利而尖锐的讽刺使该集的风格显得更加奇诡,《讨好者》表达了作者对巴黎的公子哥儿荒诞行为不可遏止的愤怒和嘲谑。《疯子与维纳斯》也是一篇绝妙的讽刺之作。作者以他病态的笔调讽刺社会,讽刺世人,也讽刺了自己,他就是以这种嘲弄的口吻表达对现实的不满和反叛。
作者对生活的细致观察,使得他能准确地捕捉每个鲜明的意象。例如《暮色》、《双重屋子》等许多作品中,那些色彩强烈,富有象征意义的形象对表现作者的内心世界,起了和谐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