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cause I could not stop for Death —
He kindly stopped for me —
The Carriage held but just Ourselves —
And Immortality.
We slowly drove — He knew no haste
And I had put away
My labor and my leisure too,
For His Civility —
We passed the School, where Children strove
At Recess — in the Ring —
We passed the Fields of Gazing Grain —
We passed the Setting Sun —
Or rather — He passed Us —
The Dews drew quivering and Chill —
For only Gossamer, my Gown —
My Tippet — only Tulle —
We paused before a House that seemed
A Swelling of the Ground —
The Roof was scarcely visible —
The Cornice — in the Ground —
Since then — 'tis Centuries — and yet
Feels shorter than the Day
I first surmised the Horses' Heads
Were toward Eternity —
因为我不能停步等候死神
他殷勤停车接我
车厢里只有我们俩
还有“永生”同座
我们缓缓而行,他知道无需急促
我也抛开劳作
和闲暇,以回报
他的礼貌
我们经过学校,恰逢课间休息
孩子们正喧闹,在操场上
我们经过注目凝视的稻谷的田地
我们经过沉落的太阳
也许该说,是他经过我们而去
露水使我颤抖而且发凉
因为我的衣裳,只是薄纱
我的披肩,只是绢网
我们停在一幢屋前,这屋子
仿佛是隆起的地面
屋顶,勉强可见
屋檐,低于地面
从那时算起,已有几个世纪
却似乎短过那一天的光阴
那一天,我初次猜出
马头,朝向永恒
艾米莉·迪金森文思缜密,关注内心世界的活动,用新颖奇特的立意、反传统的手法,努力挖掘人们内心深处的隐痛和希冀。亨利·詹姆斯称她的诗是“灵魂的风景图”。在艾米莉·迪金森现存的1775首诗中,有三分之一是关于死亡的。1862年狄金森钟情的已婚牧师查尔斯·华兹华斯离开了新英格兰,去了加利福尼亚,狄金森经历了一场感情危机,在此期间写出了大量的诗歌,思考人生的意义和生命的归宿,著名的《因为我不能停步等候死神》即是其中之一。
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inson,1830年12月10日-1886年5月15日),美国著名女诗人。艾米莉以惊人的创作力,为自己也为世人留下一千八百首诗,包括了定本的一千七百七十五首与新近发现的二十五首。在她生前,她的诗只有10首公开发表过;其余的都是她死后30年内由亲友整理、结集,陆续出版的。她的诗拥有众多的读者,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和惠特曼的诗一样,已被公认为标志着美国诗歌新纪元的里程碑。
这首梦幻般的诗歌描写了一位女子坐上了停下来等待她的、名叫“死亡”的绅士的马车,随行的还有“永生”。他们缓慢地行走,女子被绅士的温文尔雅所吸引,放弃了工作和闲暇。他们穿过孩子们课间休息的校园,越过成熟的庄稼地,经历了夕阳西下的景色。这时她感觉到晚间寒冷的露水,想起了自己薄如蝉翼的衣衫。他们最后停在一所房子前,这间房子只不过是地面上的一个凸起,房顶隐约可见,房檐埋在土里(暗喻坟墓)。从那时以后,几个世纪如一眨眼就过去了,女子才第一次发现马车是驶向永恒的。
读者普遍认为,这首诗反映了诗人艾米莉·狄金森的死亡观,即平静地接受死亡,人类的心灵也就获得了永生。但与诗人其他以死亡为主题的诗歌不同的是,这首诗将死亡和永生人格化,尤其是狄金森在诗中将死神比喻成一位温文尔雅的绅士,一反传统意义上死亡的可憎面目。这首诗含义深刻,文字信息所表露的狄金森的潜意识,就连她本人也未必能完全认识到。正如荣格所说:“他被洪水一般涌来的思想和意象所淹没,而这些思想和意象是他从未打算创造,也绝不可能由他自己的意志来加以实现的。尽管如此,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自己的自我表白,是他自己的内在天性在自我昭示,在表示那些他任何时候都不会主动说出的事情。”狄金森在潜心创作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地打开了潜意识的闸门。这首诗歌表现了以下三个方面的涵义。
一、死亡=挚爱:短暂即永恒
《因为我不能停止等待死神》与其说是诗,倒更似一个女子的内心独白。在这首诗中,读者似乎可以看到狄金森的身影。少女时代的狄金森也有无异于常人的浪漫情怀,但到了19世纪50年代末却开始显露出封闭的倾向,最后发展到幽居深闺、终身未嫁。诗人——一位略带羞涩但是倔强的新英格兰女子,聪慧博学,机智幽默,却把她满腹才华和满腔热情封锁于父亲的庭院里。她日复一日的“为父亲烤面包,为疾病缠身的母亲端水送饭”。诗中的“我也抛开劳作/和闲暇,以回报”似乎暗含了狄金森平日照顾家人起居的操劳。而“死亡”在这里似乎关联着她生平的几次恋爱经历,暗示着诗人的爱情。也许是因为“死亡”的温柔和绅士风度,爱意在“我”的心底萌生。诗中的“死亡”与“挚爱”融合在一起:一方面,诗人经历的几次爱情虽然都可以说是刻骨铭心,但都以失败告终,“死亡”在这里恰好表达了这样的一种复杂心情;再者,在诗人的眼里,“爱情”也可以如“死亡”般凄美:虽短暂,但却永恒;最后,在诗人所处的19世纪的新英格兰依然弥漫着浓厚的宗教传统,女性被禁锢在种种严格的道德礼仪规范之下。诗人置身这样的宗教社会背景,不可避免地深受影响。虽然她没有预想到自己的诗作会在死后被传读于世,但在写作的过程中还是很含蓄并且是隐晦地表达出内心对爱的渴望。“死亡”成为诗人借以发泄内心狂热感情的工具,这个工具表面上似乎不会让任何人觉得其与爱情相关联。诗的开篇句:“因为我不能停下来等候死神”,对于大多读者来说顺理成章,因为任何思维正常有理性的人都不会自己主动找死; 但是如果这样来理解诗歌就有点太过于简单了,同时也就无法解读诗人内心的矛盾与痛苦以及她曾经历过的失败与渴望爱情婚姻生活的复杂心理。从这个角度来讲,在开首的那句“因为我不能停止等待死亡”中其实包含着“为什么”。因为此时的“死亡”中更多的成分是“真爱”,与此同时,对于这首诗的理解的重点便是:因为我不能停下脚步等待“爱情”,所以我选择一生单身。“死亡”和“爱情”犹如一对儿连体婴儿,而狄金森则有意识地选择做了隐士,终身未嫁。爱情之花在诗人的人生中曾经盛开,而且还是那样的真挚难忘。
二、死亡=永恒:放弃即拥有
成年后几乎足不出户、终老独身、被世人称作“艾默斯特修女”的狄金森,一生中有过几次恋爱经历,但都没有成功。然而她对爱情的渴望并不逊色于世上其他任何一个女人,她的诗里既有对爱情天真热切的期望,也不乏黯然神伤的忧悒和喟叹。此篇诗作中所描绘的女性形象完全不同于女作家艾米·洛威尔在她的作品《模式》中刻画的那种受缚于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渴望以婚姻来打破桎梏个性枷锁的弱女子。诗中的“我”表达出“放弃也是一种美”的乐观爱情态度,是一种“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浪漫情怀。诗中的“我”有机会与自己欣赏并爱慕的“他”乘坐同一辆马车,虽觉疲惫却也是幸福的。“他”是那样的绅士,“他殷勤停车接我……/我们缓缓前行,他知道无需急促/……”,似乎这个默不做声的“他”还算是符合自己心目中理想的爱人形象。“我”和“他”同坐一辆马车(婚车)缓缓行进,“我”欣赏着“他”的温文尔雅。“我”似乎正在啜饮爱的芳醇,心情恬淡且带有欣喜,但是因为女性的矜持,“我”并没有过多流露出高兴之情。“我也抛开劳作/和闲暇,以回报/他的礼貌”,“我们”虽以礼相待,但是爱情似乎已在“我”的心底萌生,这种爱简单干净、清纯真挚,这份“永恒”之爱恰好表达出诗中女子对爱的向往。即使“他”——“我”心中的爱人缄默不语,但能和他并肩共坐,那种爱的氛围便是一种“永恒”。这里的“他”应该是女诗人曾经的几次“挚爱”原型的融合。虽然不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是“我”依然渴望能有这么一天,与深爱的“他”厮守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然后即便立刻死去亦无憾矣。“我们经过学校,恰逢课间休息——/孩子们正在喧闹,在操场上——/我们经过注目凝望的稻谷的田地——/我们经过沉落的太阳——/。”著名评论家肖指出,诗中的学校、庄稼、日落“象征人生的三个阶段”:学校是童年的象征,庄稼则象征人的青壮年时期,而夕阳则代表垂垂暮年。也有人认为,诗中“学校”这一场景的选择是诗人刻意要表达的一份特别的向往。狄金森十分喜欢孩子,她常常和哥哥及邻家的孩子一起嬉戏。这里关于学校的孩子们的描述,一方面表达了“我”对童年无忧无虑的纯真快乐的向往,另一方面,不能排除诗人是想借诗中的女子表达自己母性的渴望:作为女性她向往爱情,向往婚姻,渴望拥有爱情的结晶——孩子。所以,这里“学校”、“孩子”应该是诗人作为女性内心最深处的柔软呼唤。整首诗四行一小节、抑扬格四音步与三音步相间的形式,表达了女性特有的婉约之情,诗中的“我”好似伍尔夫笔下的主人公:思绪飘飞,梦想和心爱的人独处,哪怕只有一天,即使相对无语。
诗的最后,“从那时算起,已有几个世纪——/却似乎短过那一天的光阴——”细细品味,这一平淡无奇的语句背后似乎蕴含着“我”全部的快乐和酸涩,读者似乎可以看到“我”眼里幸福的泪水……“那一天,我初次猜出/马头朝着永恒——/”这时候已经可以断定“他”就是我的挚爱,也因此,那一天马车里面的短暂一聚即是永恒,爱的旅程还很漫长……但是诗中的“我”虽渴望爱情,却明白爱情是等不来的,也不想把爱情当作生命中的唯一,不想因为爱情而停止前进的脚步。“我们经过沉落的太阳——/也许该说,是他经过我们而去——”这里看似无意的重复实际却是作者有意的表达:自己这一天爱的旅行的目的地——坟墓(死亡)。看上去“我”似乎在留恋这样的落日,而“我”的留恋正是诗的中心所在:因为我不能停步等候死神(同时也是挚爱的融合体),死亡不是爱情的终结,是新一轮回的爱情的开始,死亡是通往爱的永生的途径。
三、死亡=重生:错过即发现
狄金森的的诗歌,因为很多资料的遗失,也因为她诗歌中独特的意象,学界所持看法各不相同。希金森称狄金森是“风格独到的天才诗人”,她的诗歌“对读者来说,好比连根拔起的植物,带着雨水、露珠和泥土的芬芳,给人无可传递的清新感”。约翰·兰瑟姆认为狄金森的创作灵感源于她的爱情经历。如果没有爱情经历,狄金森的许多诗歌不可能达到这般的成就,爱情是她实现女性自我的途径和催化剂。约翰·科迪认为狄金森生活的时代不可能存在社会规范所不容的男女之情,他强调诗人潜意识中的性别焦虑、俄狄浦斯情结及同性恋倾向造成的心理压力才是她真正的创作源泉。而桑德拉·吉尔和苏珊·古芭等女性主义批评家更倾向于把狄金森看作具有一定女权意识的诗人,认为她的诗歌灵感来自女性作家在男权社会中所面临的“作者身份的焦虑”。在《因为我不能停下来等候死神》这首诗中,大部分的评论家倾向于认为诗人对于死亡是向往的。“死神冷酷无情的形象变成了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全诗的基调由传统死亡诗的悲怆变成自然轻松。”然而,细读之后可以发现,诗人对于死亡的态度其实并不肯定,诗中多处出现诗人的不确定和犹疑。由此可以体会到女诗人内心的矛盾:对生活的留恋和要离世的无奈。狄金森诗歌中意象的丰富性让读者不得不慨叹狄金森看似平凡的表面所掩盖的不平凡的内心世界。“我既不能根据模式来塑造我的人生,也不能把我的人生塑造成任何人的模式。不但如此,我还更可能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安排我自己的人生,不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句话似乎就是女诗人的真实写照。她成功的关键不在于她意图揭示死亡的绝对真相和神秘感,而在于她以她的生活经历和女性特有的洞察力从一个完全独特的视角捕捉到这种感觉,并通过深刻的意象将之客观地展现出来。她融合情感与思想,意象与文字的超凡能力奠定了她在美国文学史上无人可与之媲美的地位。在解读她的作品的时候,读者不能仅仅单一地理解文字的表层含义,需要“在这个奇妙的海洋”“默默航行”,跨越冥王的黑暗帝国,然后“着陆,嗨!永恒/最终到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