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乡村牧师去给本教区一户破败人家的老太太办丧事时,发现这家人仅存老太太的侄女——一个十五岁盲女。由于老太太生前又聋又哑,女孩也不会听说,而且是完全混沌,心智未开。出于同情之心,牧师决定将这个无依无靠的盲女带回自己家中照顾抚养。
牧师的妻子阿梅莉开始时十分惊讶并排斥这个不速之窖.因为家中已经有了雅克、萨拉、夏洛特等五个孩子,而住房和收入都有限。后来她慢慢地也就接受了这个可怜的女孩,并将女孩清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因为女孩的真名实姓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她自己也完全不清楚,牧师就接受了女儿夏洛特的建议,给这个盲女取名叫吉特吕德。
牧师为了开发吉特吕德的心智,设计了一套教育方案,却发现徒劳无功。吉特吕德终日迟钝木讷,毫无表情。并且对任何人都采取防卫的态度:有人走近就流露敌意,有人和她说话她就像动物一样嗷嗷叫。吃饭时吃相贪婪得简直像牲口一样。这一切都令牧师十分难堪并无可奈何,渐渐对女孩的教育丧失了信心。
牧师的朋友马尔丹来牧师家里见到吉特吕德,认为不该丧失希望,应该从最初教起,从吃饭的感觉配上声音、单词,反反复复地说,并让她运复。牧师接受了朋友的建议,开始实施他介绍的方法,怀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耐心,精心教导吉特吕德。这种启蒙教育极其花费时间,还招来了阿梅莉的责备,她认为牧师不应该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这个盲女的身上,而对自己亲生的孩子不闻不问。
功夫不负有心人,牧师的努力总算有了回报,吉特吕德脸上初绽笑容.给了他极大的安慰和无比的喜悦。这种教育起步困难,但只要初见成效,进步就特别迅速了。渐渐的,吉特吕德的进展让牧师越来越有信心。牧师开始将吉特吕德带到户外,让她感受到大自然的美丽。吉特吕德开始主动向牧师发问,主动学习这个世界。为了教导吉特吕德,牧师还学习了盲文。在儿子雅克的帮助下,吉特吕德有了更大的进步.已经能设法表达思想了。为了教授吉特吕德颜色的概念,牧师带她去听了音乐会。借助每种乐器在交响曲中的不同音色,让她联想自然的颜色。那次音乐会上演《田园交响曲》,这首曲子让吉特吕德在很长时间内一直心醉神迷。
在教导吉特吕德的过程中,牧师一直不敢和她谈起邪恶、罪孽和死亡等等世界的阴暗面,给她读圣经时,只讲其中美好的故事,所有涉及罪恶的故事,牧师都回避过去。吉特吕德问牧师自己的相貌是否美丽,牧师一再避而不答,不想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美貌,在吉特吕德的再三坚持下,才勉强承认。
见吉特吕德对音乐感兴趣,牧师就带她到自己的小教堂中,那里有一架小风琴。为了避免流言飞语,牧师一般将她单独留在小教堂,傍晚再去接她回家。牧师的儿子雅克放暑假回到家中,瞒着父亲去小教堂教吉特吕德弹琴,并打算为了她放弃和朋友约好的旅行。这件事情被牧师发现后,引起牧师的愤怒,他找到雅克谈话,指责雅克不该卑鄙无耻地扰乱吉特吕德的纯洁心灵,雅克辩解说自己像父亲一样尊重吉特吕德,并坦承自己爱上了吉特吕德,打算娶她为妻。这件事情让牧师十分慌乱并且不满,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桩婚事。牧师找到儿子,希望他先不要和吉特吕德表白爱情,因为吉特吕德心智刚得到开发,单纯轻信,不像雅克那样感情早熟,过早接受他的爱可能有失慎重。他要求儿子按原定计划后天离家去旅行。雅克脸色煞白答应了父亲。
雅克即将离开,牧师和妻子阿梅莉单独在家。他和妻子聊起了雅克对吉特吕德的爱情。阿梅莉表示早已察觉,并说自己起初就不赞成收留吉特吕德。牧师表示既然夫妻俩都不同意这件婚事,为了让雅克旅行回来见不到吉特吕德。可以将她托付给路易丝·德·拉·M小姐,德·拉·M小姐还可以给她上音乐课。牧师征求妻子的意见,可是妻子不发一言,她已经隐约感觉到自己的丈夫对盲女吉特吕德的感情变得有些微妙了。第二天,天睛气朗,牧师带着吉特吕德出游。两人尽情地感受并抒发大自然的美好。后来他们说到雅克,牧师问吉特吕德雅克是否向她表白过爱情,吉特吕德表示虽然雅克没说,但自已能感觉出来,而且她感觉雅克的爱没有牧师的强烈。她向牧师表白说自己爱的是牧师,她不能嫁给雅克。牧师终于不情愿地意识到,自己对吉特吕德的感情,已经从最初对一个盲女的爱怜转变为炽热的爱情了。他心情沉重,无法面对现实。
吉特吕德搬到德·拉·M小姐家居住了。雅克旅行回到家中,却没有和父亲一起参加复活节隆重的礼拜。牧师发现雅克的性情越来越冷淡,宗教信仰也有所改变,变得因循守旧,教条主义。而且他对吉特吕德开始称呼“您”了。牧师认为,每个人都应当追求快乐。《福音书》里说:“你们若是盲人,就没有罪了。”他想,吉特吕德身上焕发的幸福,就是因为她不知何为罪过。
牧师日渐疏远自己的妻子儿女,认为他们身上只有世俗的兴趣,他几乎每天都去德·拉·M小姐家喝茶,看望吉特吕德。一天,牧师同吉特吕德一起出去散步,吉特吕德感觉到自己和牧师之间的爱已经深深伤害到他的家人,并感觉到牧师给她的全部幸福是建立在无知上,她为此深感自己的罪恶却又无法自拔。牧师也非常震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牧师的罔友马尔丹把眼科专家鲁大夫介绍给牧师,鲁大夫确定只要给吉特吕德动手术,她就有望恢复视力。然而,吉特吕德能恢复视力这个消息反而让牧师莫名惶恐。手术十分成功,吉特吕德恢复了视力,回到家中。
几天以后,吉特吕德在河边散步时,为了采花掉进河里。生命垂危。她向牧师承认这并不是意外,而是她想要自杀。视力的恢复让她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美丽,也看到了自己给牧师家人带来的痛苦和自己的罪孽。她在手术后的住院期间,雅克去看望过她,她看到雅克后才明白自己真正深爱的其实不是牧师,而是雅克。可雅克在那次被吉特吕德拒绝之后,皈依宗教,成为天主教神职人员,不可能结婚了。她也认识到了当时牧师拆散他俩的虚伪和私欲,自己同样改信宗教。吉特吕德最终治疗无效死亡。
时代背景
纪德登上法国文坛之际,正是弗洛伊德创立的精神分析学说大行其道的历史时期,精神分析学对人类心理和人性复杂性的关注,吸引了当时众多小说家的目光。作品中主人公的内心冲突和行为变化就清晰的展现了超我、本我、自我这三重人格在主人公身上的激烈斗争。
个人背景
纪德的母亲出生在诺曼底省,父亲出生在朗格多省;母亲严格信奉新教道德,父亲有幽默感、充满活力;母亲严厉、苛刻,父亲亲切、宽容。纪德从小时候开始就生活在父亲与母亲无止境的争吵与冲突中。母亲用清教徒和资产阶级的道德观以及清规戒律来教导纪德。纪德主要在母亲的教育和照料中长大。因此纪德很早就对自己的不良习性深感内疚和恐惧,《田园交响曲》中牧师内心的挣扎就是这种心理的投射。这部小说纪德构思,酝酿了25年之久。
牧师
在遭遇盲女之时,牧师认为这是上帝交付于他的使命,责无旁贷地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要教会盲女热爱、崇拜上帝,把她带出失明的黑暗。神职——事实上就是充当上帝和普通的人之间的中介者,他传达的是来自“上帝的爱”的福音。在牧师看来,这是他的本职工作,为了上帝的荣耀。
吉特吕德
盲女在得知自己真正爱的是雅克,以及给牧师的家人带来的痛苦之后,选择了自杀,从一个依从爱欲的柏拉图式信徒,变成了一个殉罪牺牲的基督。临死前一天,她念念不忘圣保罗的话:“我以前没有律法是活着的,但是诫命来到,罪又活了,我就死了。”
《田园交响曲》中也同样存在这样两个“我”,一个是在故事情节展开过程中“行动的我”,另一个即是那时时“回头看自己”的“观察与判断的我”。小说中更值得关注的正是在内心中自我纠结自我剖析自我崇高的“我”。而作品的人性解剖的心理深度正由这个“观察与判断的我”带来的。在某种意义上说,《田园交响曲》是一部心理小说,或者说是一部探究复杂人性的小说。这就是纪德选择了一个第一人称“我”做小说主人公的原因之一。“他(纪德)之所以爱用第一人称写作,因为构成他小说材料的都是一些所谓“内在的景致”(Paysages intérieurs),一些在他内心中相互挣扎,相互冲突的思想,所以如用客观的手法,他无从把握他所创造的人物的错综性每一人物也就是他自己无数部分的化身,但小说中的人物虽以第一人称出现,而小说的作者对这无数的"我"却只采取一种旁观的态度,这也就是所以使纪德说这些都是他带有讽刺性,批评性的作品,而这也正是所以使纪德小说表面的坦直与单纯恰恰形成它们内部的曲折。”纪德登上文坛之际,正是弗洛伊德所发明的关于人类的深蕴心理学精神分析学说大行其道的历史时期,对人类心理与人性的复杂性的关注,诱惑了当时众多的小说家,也催生了随后兴起的意识流小说流派。纪德笔下经常出现的两个“我”,即与纪德对人性构成因素的复杂理解有关。纪德“以为每个人的生活当是由两种相反的力所构成。这两种力的相互排斥、挣扎,才形成一切生命的源泉。所以在艺术中我们有想象与现实的对立,在意识中有思想与行动的分歧,在社会中即形成个人与集团的抗衡,在恋爱中即形成情与欲的冲突。因此他的作品所表现的常是一大片战场,在那里上帝与恶魔作着永远不断的角逐”。
这所谓的两种力,在《田园交响曲》中主要表现为道德与私心以及理智与爱欲的冲突。纪德之所以把这部小说也视为批评性的作品,并不是对牧师最后占了上风的自我与爱欲进行谴责,在某种意义上说,纪德视道德与自我的对峙以及理智与爱欲的冲突为人性中两种力必然抗衡的结果。纪德的批评真正针对的是牧师自我欺瞒所表现出的虚伪人格。当牧师声称“我决不愿意去注意吉特吕德不可否认的美”的时候,当牧师骨子里出于对大儿子雅克的嫉妒却冠冕堂皇地断言“雅克很会说理,这么年轻的人的思想中已经有那么多僵硬的教条,叫我见了痛心,否则,我必然会欣赏他的论证的高超和逻辑的一致”的时候,当读者终于意识到牧师妻子其实很善解人意忍辱负重不肯伤害丈夫和盲女,而牧师却总想让读者感觉到她的不近人情的时候,牧师的虚伪人格跃然纸上。而小说最高明的地方在于纪德含而不露地通过牧师自己的日记生动地传达出了读者可以辨识的这种虚伪性。
牧师把自己一切行动的法则建立在基督的“言”上,以基督的“博爱”陈述类型为武器对抗保罗“禁欲”的陈述类型。他利用《福音书》中的词句,白我宽慰,白我辩白,进行攻击和白卫,也常常因《福音书》中的词句感到恐惧。正如儿了雅克指责他在《福音书》中找“迎合我的内容”,做有利于己的阐释。牧师以筛选的基督圣训教育吉特吕德,掩藏了真实,丑陋和罪恶,导致她被幻象,美好,爱所蒙蔽。她的“幸福”建立在“无知”的地基上,正如沙上垒塔,必有崩塌的一天。为说服家人收留吉特吕德,牧师郑重其事地称“我领回了这头迷途羔羊”。当阿梅莉指责他,“你给她做的事,给白己的孩了还从没做呢。”牧师用的又是《圣经》的比喻,“人要欢庆回来的孩了,却不是常和你一起的孩了”。他把白己同儿了雅克的冲突解释成是对福音书的不同解读,进而回避了他们事实上的情敌关系根由。他声称“我读遍福音书,徒然寻找命令、威吓,禁戒……这一切都只是来自保罗”,指责雅克这一类人“感觉不出基督的一字一句都体现了独一无二的神意”,“放弃了自由,也不容许其他人有自由,希望用强制手段去得到别人准备用爱来给他们的东西。”他用保罗的著作攻击雅克,说是“我只能用他的武器来攻击他”。并称“我凭着主耶稣确知深信,凡物本来没有不洁净的;唯独人以为不洁净的,在他就不洁净了”,以此论证他同吉特吕德爱的纯洁,而倘若别人觉得他们的爱是不洁的,反倒成了思想卑下不洁的人。以基督的另一圣训,“你们若瞎了眼,就没有罪了”,来宽慰白己同吉特吕德的不伦之恋。在小说的最后一页,牧师为摆脱内心的不安,求助的还是基督的“言”——阿梅莉念的“主祷文”,但似乎他并没有得到拯救,因为他的心“比沙漠还要荒”。纪德可能是要暗示,自由解读教义是危险的,对宗教“唯言论”提出了批评。
心理描写
小说最大的特征是心理描写,既是一部心理小说,又是一部探究复杂人性的小说。作品采用第一人称“我”的手法,描写了两个“我”,一个是在故事情节展开过程中“行动的我”,另一个是那时时“回头看自己”的“观察与判断的我”。纪德含而不露地通过牧师自己的日记生动地展示了其内心相互挣扎、相互冲突的思想斗争过程,揭穿了其“道德的假面”,牧师的虚伪人格跃然纸上。
名称寓意
小说以“田园交响曲”为名寓意深刻,这个“田园”是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罪恶的理想世界。盲女热特律德拥有“天使的笑容”,纯真而美丽,虽然目不能视,却“看”到了一个明眼人无法看到的天堂般的世界,这个世界或许正吻合着“田园交响曲”的本意。
空间结构
小说空间结构的构建能够让读者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并能使人感觉到作者所想表现的。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在构建空间结构时更注重描写一些典型的因素,虽然小说中的空间与现实的空间还是有距离的,但是注重空间构建还是有一种“现实的效果”。《田园交响曲》描写了几个对于情节发展起重要作用的场所,构成了整部作品的支架,经过作者精心的安排和艺术的加工,展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种多维的,多方位的结构。作者构建的一副“田园交响曲”是由以下几个主要场所构成的:先是山村的茅屋,再是牧师家,接着是汝拉山脉的山口以及M小姐家,最后是河边,这几个空间场所的变化推动了整个剧情的发展,作者每个场所的构建都体现出他的匠心独运,并不是随随便便的介绍。
《田园交响曲》首先确定了故事发生和发展的地域范围—拉布雷维呐村,为情节的发展确定了特定的“舞台”,它为人物活动、故事展开提供了一个起码必备的场所,基本的前提条件。在这个舞台上先进行描述的是山村茅屋,在描写它的时候,突出了它的“荒僻,肃杀”,这一方而衬托出孤女热特吕德的可怜的境地,另一方而为牧师义不容辞地收留孤女埋下了伏笔,有了收养的事实,空间才会转移到牧师的家,在牧师家里,作者描写了牧师与妻子阿梅莉对收养热特吕德不同的态度。牧师认为是“带回迷途的羔羊”,但阿梅莉认为“福音书的教导不会包含任何无理和超理的内容”,牧师对阿梅莉做的唯一喜欢的事,就是不干她不喜欢的事情,而阿梅莉历来听任牧师干些不切实际又违反常情常理的事情,他们的爱情只是一种消极被动的表示。牧师想跟阿梅莉好好谈一谈,却感到“两个相爱并在一起生活的人竟会如此陌生,彼此间隔了一道墙,如不当心,隔墙还要增厚”。这暗示着两者之间已经缺乏沟通和情感的交流,这也为以后牧师爱上盲女作了铺垫。牧师带热特吕德去听音乐会,他们一起散步,他们之间的谈话令彼此心旷神怡,对汝拉山口的描写用了不少篇幅,作者将那里美丽的景色展现在读者面前,使读者也深深感受到牧师与盲女双双坠入爱河后陶醉的心情。雅克对热特吕德的爱恋让牧师感到嫉妒和极大的威肋,虽然他自己还不承认自己对热特吕德的爱情。于是,热特吕德被安排在M小姐家,最后,热特吕德双眼复明,无法接受眼前残酷的现实而投河自尽。作品中每个空间的转移都是承上启下的,作者用空间来安排情节的发展,而不是用传统的完全时间叙述的方法,可见作者对空间构建的重视。这几个空间形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环环相扣。
法国文学研究专家盛澄华《试论纪德》:“这场戏的精彩处正是牧师自身那种崇高的虚伪。”“爱欲又极能藉道德的庇护而骗过了自己的良心。人们往往能设法寻觅种种正大高尚的名义去掩饰自己的卑怯行为,因此纪德以为愈是虔诚的人,愈怕回头看自己。因此固有的道德的假面,才成为他唯一的屏障,唯一的藏身之所。这也就是所以使牧师信以为他对盲女的爱恋只是一种纯洁无瑕的慈爱。”
安德烈·纪德(Andre Gide,1869—1951),法国20世纪作家, 1947年度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代表作有小说《人间食粮》、《背德者》、《窄门》、《田园交响乐》、《伪币制造者》,游记《刚果之行》、《乍得归来》、《访苏联归来》,自传《如果种子不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