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是当代作家王安忆创作的长篇小说,发表于杂志《收获》2011年第1期、第2期,首次出版于2011年5月。
该小说讲述了刺绣工艺“天香园绣”的故事。天香园绣起自闵女儿的民间家庭,经过小绸、希昭等申家女性的化俗为雅,走向精致的高峰,最终在申家落败后,刺绣由申家女儿蕙兰带入民间,化雅为俗,莲开遍地,迎来它自有的轮回。小说通过一个家族的兴衰,一门技艺的源流,一座城池的变迁,呈现申氏家族的变迁,溯源“天香园绣”的前世今生,从而弘扬光辉灿烂的物质文化传统,演绎禅道易传统文化意蕴,谱写传统人性的赞歌。
2012年7月,该小说获第四届世界华文长篇小说奖“红楼梦奖”首奖。
徐小绸:申柯海之妻。生性刚烈倔强,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小绸,根本就无法接受柯海的纳妾行为。在已经把自己的乳名和身家性命全然交付给了柯海的小绸看来,柯海的纳妾是一种背信弃义的行为。小绸也是个敢担当重然诺的人,她不仅在镇海媳妇难产的关键时刻依靠祖传的墨宝救了她的命,而且到后来镇海媳妇先行弃世之后,毅然以伯母的身份承担起了母亲责任。
沈希昭:来自杭州,嫁到申家。沈希昭是天香园绣由闺阁到艺术进阶的关键人物,她的才气、大气不言而喻。除了才气和大气,沈希昭还具有那个时代女性少见的刚强、自信和洒脱。面对婶婶小绸的期许与压力,她可以独辟蹊径,得灵感于宋汴绣的绣画,使天香园绣自成格局;在风云际会之时,又通达宽容地默许惠兰设幔收徒,让自己的一生心血走向民间。
申蕙兰:身为败落中张府的媳妇,蕙兰切身地体会到了底层生活的艰难不易,体察到了心境的悲凉。按照规矩,“天香园绣”的绣艺是不该传授他人的。在两难的选择困境之中,蕙兰的悲悯情怀还是占了上风,她决定收乖女和戥子为徒,传授给她们“天香园绣”的绣艺。
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上海富绅申家造园,取名“天香”。天香园主人申明世长子柯海,婚娶南宋康王余脉的徐家之女小绸,后因纳苏州织工闵氏之女为妾,小绸断然绝情,夫妻从此陌路。闵女儿也因自己使小绸情殇而愧疚,整日埋首于自小精熟的刺绣中,引发申家的刺绣风,一时天香园中人人学绣。申明世次子镇海之妻厚道憨直,与小绸情同姊妹,她在习绣中穿针引线,弥合小绸与闵女儿之间的嫌隙。以小绸之聪颖通书,以闵女儿之巧夺天工,诗心融入绣艺,奠定“天香园绣”。
镇海妻子亡故,镇海遁入空门,其二子阿昉、阿潜托予小绸抚养。阿潜长大,娶杭州沈希昭为妻。沈希昭自幼习画,以针作画,将“天香园绣”推向极致,集前辈之大成,开绣画之新境,“武陵绣史”声动东南。天香园在一代代的奢靡中败落,阿昉之女蕙兰出嫁,嫁妆只能七拼八凑,蕙兰便要得“天香园绣”名号助嫁。公公丈夫接连病故,蕙兰婆媳相依为命,毫无进项,以绣为生,蕙兰设幔科徒,使“天香园绣”散入天下。
王安忆称,她本意是要写上海的“顾绣”。她曾从上海地方的掌故里看到一种特产“顾绣”,有一点使她留意,那就是女眷们的针黹,竟成为维持家道的生计。这一点非常吸引她。经过认真考虑,她将这个故事纳入写作计划,着手了解,动笔写作。
对于书中园名和书名的由来,王安忆透露,地方志上,“顾绣”就出自于露香园顾氏家族。而园子的名字“天香园”是她写到三分之一时定下的。第二卷开头,申绣登峰造极的人物沈希昭出场,王安忆要为其编撰一个前身。通过请教上海古籍出版社的赵昌平,王安忆了解到南宋词人王沂孙的一则“咏物”词《天香》,正合她意。一是“咏物”,合了格物造物的用意;二是“天香”这名字大方典丽,且王安忆母亲出生的地方,是卢湾区永年路上的天香里。王安忆立刻将园名定作“天香”,书名也改作《天香》。
王安忆,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上海市作家协会主席、复旦大学教授。长篇小说代表作有:《长恨歌》《富萍》《启蒙时代》《天香》《匿名》等。《长恨歌》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启蒙时代》获第二届红楼梦奖评审团奖,中篇小说《流逝》《小鲍庄》获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短篇小说《本次列车终点》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发廊情话》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优秀短篇小说奖。王安忆2013年获法兰西文学艺术骑士勋章,2016年获美国纽曼华语文学奖。
在《天香》中,王安忆把镜头推向晚明松江府的闺阁绣楼,向读者展示了顾绣这一技艺所承载的女性情思,诉说着温润动人的姐妹情谊。小说中的姐妹情谊是女性天然的心理需求。它贯穿在女性成长的每个段落,它和琐碎的日常生活休戚相关,与命定的家庭角色并行不悖,却也展示了明末闺阁女性在传统伦理道德的规范内建构女性自我的自觉性。
刺绣是天香园中女性生活的主题,她们围绕着花样构图、针法配色交流刺绣经验。小绸跟闵女儿的交好不光是镇海媳妇从旁疏导,更是以绣为媒互通心意。正是妻妾同心才创立了天香园绣。小绸认同希昭以绣作诗书,使绣成为才女自我言说的载体,开阔了天香园绣的境界。蕙兰设幔收徒,教授市井人家女儿谋生之道。刺绣不单是有形的技巧,也是无形的文化传承,它传递着女性情思和梦想。除日常陪伴,天香园中的女性更是同舟共济的患难之交。姐妹情谊助她们摆脱寂寞,帮她们分担忧愁。当小绸遭遇情殇,是镇海媳妇用包容大度温暖了小绸的心。当阿潜弃家而去,希昭倍感孤寂,幸有小绸同情宽慰,又得蕙兰贴心陪伴。在理想异性爱缺失、家庭风雨飘摇之际,女性总是能够以细腻温柔推己及人,向身处困境的同伴适时伸出援手。同性间的温情构建了救赎女性苦难的方舟,抚慰了受伤的心灵,支撑着女性自立自强。
天香园绣是一群女性在无时不有的现世乐趣和烦闷中,为填补精神上的虚无,以巧心慧手而生出的一门技艺。天工开物,织绣四通八达,向上是艺术,向下是实用。物中有人,有人的性格、修养、神思,物质文化史隐藏着生命活动的信息,体现的是器与道、物与我、动与止之间的辨证关系。天香园绣经希昭天下绝伦的精致之气与蕙兰的民间草莽之气错接才盛,体现的是中国以易为代表的天人合一文化传统。蕙兰把天香园绣带进民间,重获活力的生机之谓易,张扬的是“易”道的生机。小说写物质、写物用,物质近用于日常生计,但近用又生远用,至远则达于中国传统文化深处,以至于道。王安忆通过对物质、物用的呈现,曲径通幽,直抵中国禅易道的传统根性。
刺绣
小说中刺绣的情境具有诗意美。刺绣使女性暂时忘却生活中的烦扰,进入身心放松的虚静状态。闵女儿在寂寞中拈起针线绣制睡莲图。楠木楼上月光盈动、莲香氤氲、水波不兴、蔓草绵延,构成柔美静谧的刺绣环境。希昭刺绣前则必焚一支龙涎香,多洗一道手,近乎宗教的斋沐仪式,营造肃穆安宁的创作情境。蕙兰婚后一拈上针,做姑娘的岁月就好像回来了,耳朵边是燕子的呢喃和人声嘁喳,荷花映着窗棂,知了在柳条上荡秋千,此景别具青春灵动之美。蕙兰守寡,将瓣肥蕊长的海棠花束之高阁,而绣起了《昼锦堂记》。小说中大量描摹刺绣环境的笔墨,使人仿佛游走在丝线织成的时光里,获得一种审美的愉悦。
《天香》中的绣品隐喻着人物性格。小说中穿插了不少刺绣作品的描写,其中如小绸的《璇玑图》,闵女的《睡莲图》《百鸟图》,小绸与闵女儿共绣的《西施牡丹图》《百花图》,希昭的《昭君出塞图》《游赤壁图》《东山图卷》,蕙兰的《龙凤图》《海棠图》《昼锦堂记》,这些绣品与人物的心境心事、性情性格密切相关。小绸用璇玑图伤悼自己的爱情,让人感受到她的深情与刚强。睡莲的花语是如泣如诉,浓浓的思乡之情,与闵女儿的心境相契合。西施牡丹象征着镇海媳妇的仁爱宽厚,寄寓着小绸和闵女儿的思念。希昭刺绣中文人书画的笔意禅韵,更让人看到她的高标脱俗。她的眼界显然并不拘泥于闺阁之中,用绣画表达自己的男儿心志。由龙凤图到佛像发绣,蕙兰的性格经历了由娇憨到娴静的转变。
绣品还暗示着事件发展和人物心理。如镇海媳妇病逝,小说中并未对丧事进行具体叙述,而是用西施牡丹图来渲染了悲剧氛围,叹息着青春的凋零。如蕙兰接到罗汉图绣活,急忙赶回娘家请教希昭,见希昭正在创作《东山图卷》不忍打扰。既通过蕙兰的视角欣赏刺绣,又用刺绣暗示人物心理,将希昭的气定神闲与蕙兰的心急火燎形成对照。
结构线索
小说有三条不同的结构线索。第一条是“天香园绣”,由萌芽到逐渐成形,一直到在沪上慢慢流传的整个过程。小说将几代女性人物的人生故事,与“天香园绣”的发展过程交错讲述,构成小说最主要的一条故事线索。第二条则是大户人家申府的兴亡盛衰过程。虽说从人物的精神风采上说,小说中女子的风头绝对压倒男子,但申府的这些男子尤其是关键人物申明世的努力,造起了天香园,从而为这些女子搭建了一个得以充分展示自身神采的历史平台。申府的兴亡盛衰对于小说文本的重要性,由此即可见一斑。第三条结构线索是王安忆关于上海的书写。明代,上海开始进入它历史上第一次的鼎盛时期。小说叙事时间,起于嘉靖三十八年,即公元1559年,主要故事终结于崇祯二年,即公元1629年。时间跨度达到了七十年的长度。王安忆所特别选取的这七十年,正是上海快速发展的一个关键时期。
地理书写
王安忆对明末上海进行了细致的地理实证与还原。上海原是春申故里,作品以申为名,开场透露出城市考古的倾向。小说开篇对上海名称的由来进行梳理与溯源,对上海的气候、舟河密织的地理特点进行描摹与考证,贯穿全篇的更有大量的上海地名叙事,如肇嘉滨、南翔、徐家汇、龙华寺、日涉园、穿心河。作品涉及的地方县志、笔记专著、野史杂史等旧籍不下三百之数。为了写好古上海街道,作者根据地方志上的资料曾专画了一张明末上海地图。小说在细节方面遵循小说写作的实证准则,为读者构建了一个穿越时空距离的可感可信的明末上海地理世界。
小说涉及明代上海的社会演变,事件、人物,不厌其烦的陈述,几乎是全方面的明末上海历史书写。亭台楼阁的风景画、婚宴嫁娶的风俗画,造园、制墨等生活场景,里巷河桥、水旱灾异等城市生态,更有归有光、董其昌、徐光启等上海名人的人物考古,及吏治倭患、中西交往等重大历史事件的复现。而且穿插有大量的寓言、掌故、对白、野史、神话、传说等小事件,诸如三保下西洋、稻鬼现身、阿公爬灰等。《天香》携带庞大的信息量,对晚明上海历史进行考古式发掘,表现充满农耕时代市井闲情的小上海生态构成。
作家、文学评论家白烨:《天香》由明清之际上海的申家建造“天香园”的起起伏伏,描写了刺绣的兴起与申家的沉浮,展示了明清之际的沪上风情与世间万象。但这部以小角度讲述的小故事,却透射出大视野与大格局,这是因为作者发挥出独家所长,以一个个小女人的角色来凸显了一个家族命运的变迁。申府中的女人之间的亲密疏远,实际上决定了申家的内在气韵。天地很小的女性们,切切实实地传承了民间工艺,滋润了一方水土。
作家雷达:《天香》越过了现代社会,直达400年前的晚明,为上海虚构了一种童年的情状——那时的上海滩刚刚从淤泥上裸露出来,渐次成形。如果说《长恨歌》是一幅充满流言与情欲的当代画,是上海纷繁乱象的“今世”,那《天香》便是一幅冷艳而散溢着天香的古典画,是上海的“前生”。
第四届“红楼梦奖”决审委员会:《天香》写出上海申姓士大夫家族四代人的故事,整部小说气势恢宏,几十位家族人物的塑造,皆有特色。此小说可说是江南文化的百科全书、女红文化的经典,生动表现四代人的日常生活和志趣节操的传世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