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是当代作家梁晓声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1986—1988年连载于《十月》杂志。
《雪城》讲述了一群经历了疯狂的上山下乡运动的知青们在返城后面临的来自精神、物质等多方面的压力和挑战,并描写了他们在融入城市的过程中历经的各种艰辛。
《雪城》的主旨是深刻的,又具有悲壮的英雄主义色调和诗的品格。
2019年9月23日,《雪城》入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
徐淑芳是作品着力刻画的最为光彩动人的艺术形象。这个在北大荒锻造得超常的坚韧而外表文弱的女性经历了超常的不幸:顶替恋人王志松的名额先期回城并没有给她玫瑰色的梦境,父亲病逝、继母刻薄、妹妹自私使她几乎无立锥之地。生活逼迫她去干男人都吃力的活——卸煤,她咬牙挺住了。正是在这沉重的劳作中她了解了郭立强,这似乎又给她带来了新的不幸。她答应等王志松三年却又嫁给郭立强,这绝不意味着她的无情或水性杨花。在无助无望的情况下,她需要一副有力的臂膀,而郭立强朴实、善良。婚礼上的灰烬和鲜血给她罩上了浓重的阴影,但她都承受了。在考场风波发生、郭立强最绝望的时候,她向他奉献了自己全部的爱。为了丈夫,她可以扛起沉重的木箱;为了维护自已的人格,她敢向侮辱她的同伴发泄。丈夫的惨死,几乎使她崩溃。但是,这个在生活中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女人,竟然卖掉户口办工厂,她终于赢得了事业,也赢得了自己。尽管她经历了太多的不幸,但她用自己的温情去融化刘大文的心。
这是一个刚强、执着、坚韧而又多情贤惠的女强人。在她身上,有那么多难能可贵的秉性,这无疑要感谢北大荒的丰厚赐与。她当之无愧是一代返城知青的典型形象。这一形象有力地证明:坎坷的生活道路,是怎样造就了这一代具有特殊素质的人。
这位兵团的“金嗓子”,在北大荒是受宠的,爱情上也是幸运的——一位美丽温柔的上海知青爱上了他,他们成了北大荒知青中“唯一的一对”。对生活的奉献与生活的回赠是相等的。北大荒培养了他的乐天,发展了他的天赋,但未能给他多少刚性。卖香烟并未使他多么消沉,然而妻子的死仿佛一下子掏空了他的骨髓和灵魂。妻子的阴影伴随着他,摆不开,挣不脱。他与徐淑芳接触的那个夜晚的举止言行,流露了他内心的深刻矛盾:既没有勇气向昨天告别,也没有勇气拥抱新的生活。他太软弱了,以致在生活的剧变面前,是那样地被动、畏缩和战栗。他似乎在追求道德上的完美,但恰恰造成了心理上的残废。这个典型不失为一个独到的发现,它从反面给人们以启示:磨难和坎坷产生的预应力是人生大厦的精神支柱。而一个只靠情感生活的人,他的人生必定是苍白无力的。
王志松是作品着墨较多、性格颇为复杂的人物形象。在不同的现实环境中,他的性格经历了一个明显的发展变化过程。他曾有过两次壮举:把回城的机遇让给了徐淑芳,收养了被遗弃的宁宁。这表明他不是一个膜视感情的人。但是,他一旦适应了现实,现实也刺激了他的欲望。性格中自私、庸俗、卑琐的一面便膨胀了,于是,便走上了迷途。他利用抚养宁宁大做文章,不仅伤害了吴茵和宁宁的纯真感情,也是对自己人格的背弃。
1979年12月北方的A市下了一场大雪。20万北大荒知青落潮般地返回雪城。可等待他们的是“待业”。躁动不安的情绪在知青中弥漫着。A市师范学院师资培训班招考,许多知青都想去试试。但1500份报考表只公开发出了一半,而150名招收名额已经全部内定。市长的女儿姚玉慧泄露了这一内幕,愤激的知青们强行控制了考场,并与劝阻的警察发生冲突,30多人被拘留。紧接着,决心要考第一的郭立强又不幸在这一事件中丧生,引发了20万返城知青的大游行。城市的神经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当年兵团的“金嗓子”刘大文的一家回城后住在狭窄潮湿的煤棚里。”城市不需要歌唱家。“他被迫去夜市卖香烟。知青们自发地为他举办了街头演唱会,“金嗓子”终于得到了一位颇有名望的老歌唱家的赏识。正当他要把这个喜讯告诉卧病在床的妻子时,妻子却不幸死于煤气中毒。他的嗓音从此嘶哑了……
王志松抚养了被知青遗弃在车站的宁宁。因为父亲是烈士,他幸运地以“接班”的名义进了铁路局,并与中学时就追求他的晚报记者吴茵结婚。他很快“打进了一个小圈子”,如鱼得水,当了秘书,入了党。但他变得庸俗卑琐,竟利用抚养宁宁大做文章沽名钓誉,伤害了深深地爱着宁宁的吴茵。
憨直任性的严晓东靠经营服装有了14万存款,并买了房子和新潮家具。为了一只猫头鹰标本、一支舞曲,他一掷千金。他拿出8000元,打发了扬言要领走宁宁的一对上海知青,救了吴茵。但他却无法填补自己精神的空虚,无法消除深刻的自卑感。连父母也不理解他。他为自己“穷得只有钱”而困惑不已。姚守义顶替父亲进了木材厂。城市磨掉了他的愣气,他学会了与生活“和平共处”,把精明务实的锐气隐含在世故圆熟中。老厂长理解他,提拔他当了车间主任,不久又力排众议,推荐他当了厂长。30多岁的姚玉慧连任律师事务所党支部书记。这位当年的营教导员正派严谨。虽然北大荒的生活给她留下了太多的心理障碍,但她既默默地固守自己的人格防线,又在悄悄地调节着自己的人生。
徐淑芳迭遭磨难,回城后被继母挤出家门,婚礼上因王志松烧花圈而割腕自杀、丈夫郭立强惨死……但她没有被生活压垮。在弟弟立伟的帮助下,她卖掉自己的市区户口作为办厂基金,艰苦创业,终于成为一个深得民心的优秀厂长,从而获得了事业的支点和青春的活力。她本想用自己的坚毅和柔情去唤醒刘大文重新开始生活,无奈刘大文太软弱了,怎么也忘不掉他的“小女孩儿”。失望之余,她与爱国港商陈先生结合,并继续留任厂长,为她亲手创办的这个改革型的小厂的发展作出新的贡献。
1968年,梁晓声中学毕业后去北大荒,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当过农工、小学教师、报道员。知青上山下乡作为一场政治斗争的附属物,终因历史的转折而以1979、1980年知青大返城完成了它荒诞的“圆周运动”,作者根据自己的经历和当时的社会状况写下了《雪城》。
梁晓声(1949—),当代作家。1949年生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1968年投身到北大荒的建设,1977年调北京电影制片厂任编辑。1979年9月在《新港》发表短篇小说《美丽姑娘》。1984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中国电影家协会,任北京电影制片厂编剧;后为中国儿童电影制片厂编剧、中国电影文学学会理事。主要作品有短篇小说集《天若有情》《礼节性访问》《这是一奇的土地》《白桦皮灯》,中篇小说集《人间烟火》《灭顶》,长篇纪实文学《从复旦到北影》,长篇小说《雪城》《一个红卫兵的自白》。他的《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风雪》《父亲》分别获1982年及1984年全国中短篇小说奖,《为了收获》获首届《小说月报》百花奖。
《雪城》是一部“描写了北大荒数十万知青回城以后,在生活的洪流中如何为理想而奋斗拼搏、自强不息”的作品。它以1979至1980年全国知青大返城为背景,以最先受到这股回潮冲击的北方雪城A市为舞台,以徐淑芳、刘大文、姚玉慧等人的命运纠葛为中心,艺术地、多角度多层面地剖析了经受了巨大心理落差的知青们返城后的种种失衡心态,讴歌了他们在北大荒浸泡过的屡踣屡起的坚毅品格和百折不挠的人生信念,并透视了他们重返城市舞台的蹒跚和迷失,满怀激情地为返城知青“树了一块碑”。因而,《雪城》的主旨是深刻的,又是带有悲壮的英雄主义色调和诗的品格的。
《雪城》的深刻性在于,既真切地反映了返城知青命运的荒诞与困厄,更着意表现他们向命运的挑战,这就使徐淑芳们平凡琐碎的生活具有了悲壮感和诗意的光彩。苦难是人生的老师。何况在北大荒的“咸水里煮过,血水里浸过”的人生。当我们看到徐淑芳挺起瘦弱的脊梁扛起48公斤重的货箱,咬牙挪开脚步,发疯似的奔跑的时候,当我们听到刘大文文弱的胸腔里吐出沉雄而又动情的歌声的时候,我们不会不发现,焦虑躁动的北大荒之魂是怎样急切地在都市里寻找自己的位置,那“扼住命运喉咙”的生命之曲又是怎样在新的人生战场上奏鸣,从而显示出一代人重新寻找、抉择、适应、创造的生命的跃动。
首先,它以直面人生的现实:主义态度对一代知青的历史命运进行了回顾、反思与剖析。如对考场风波的描写,对刘大文、姚玉慧等人的心灵透视,都是冷峻写实的。必须指出,在这种现实主义的总体倾向中,作者又往往“带有较浓的主观感情色彩”,有时“是那么急迫地甚至是那么直露地企图在作品中阐发议论和思想”。
其次,在结构上,作品以人物命运为中心,以影响人物命运的中心事件作为人物形象刻画和联系的纽结点,有点有面,平行推进。
再次,他善于创造和渲染艺术氛围,尤其善于构置一些不无悲壮的场面,形成种略带忧伤和低沉的悲剧情调,以增强艺术感染力。如徐淑芳的婚礼风波,姚玉慧与将军公子在江边的话别,刘大文的演唱会等等。
第四,作者在交代事件,刻画人物时,恰到好处地穿插了大量回忆,把历史和现实交织起来,扩大了作品的容量。
《雪城》是作者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它不可避免地带有一些不成熟的痕迹。例如,在对待知青群体或个人的评价上,有以道德、情感乃至人性砝码代替历史评价的偏颇。对同代人的同情礼赞多于理性的批判否定。篇幅过长,致使有的地方松散、平直甚至游离,推进缓慢,下部缺乏大波澜。有些地方议论太多,冲淡了作品的艺术氛围。
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志忠:作品所充溢的对一代人命运的深切关注和作品沉重而不恣肆、弥满而不狂放的情感力量,直面人生的态度,使作品具有恢宏的品格。当然,知青运动的历史,决定了这样的作品不可能写得壮丽辉煌,相反,作为那个时代的尾声,作为那个时代的重要社会现象——上山下乡运动的心灵反馈,沉重和忧伤分明地存在着。(《中国当代百部长篇小说评析》)
文学评论家潘凯雄、沈阳师范大学中国文化与文学研究所教授贺绍俊《批评双打:八十年代文学现场》:《雪城》在结构上呈开放式,以一种散点透视的观察方法去展现一群待业知青的行为,在人物塑造上也不同于《今夜有暴风雪》后者以集中的笔墨去精细刻画几个主要人物,以获得一种立体的层次感。而在《雪城》中,为了写出更广阔的历史环境和事件,作者宁可牺牲人物的层次感,在大的色块下用对比的笔触去强调更有悲剧性的局部。这无疑都取得了很好的艺术效果,理应予以肯定。
媒体人、出版人高晓岩:《雪城》对许多萎琐人物的情感诗意化,读者就不能不为之感动。但正因为把普通人性的美好作为其文学立足的根本,也就出现了以情感追求、人性砝码来代替历史评判的倾向。(《中国当代百部长篇小说评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