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年,高斯的名著《算术研究》问世。《算术研究》是用拉丁文写成的。这部书是高斯大学毕业前夕开始撰写的,前后花了三年时间。1800年,高斯将手稿寄给法国科学院,请求出版,却遭到拒绝,于是高斯只好自筹资金发表。
在这本书的序言一开头,高斯明确地说明了本书的范围:“本书所研究的是数学中的整数部分,分数和无理数不包括在内。”
高斯原本计划继续撰写《算术研究》第2卷,但由于工作的变化和研究兴趣的转移,这一计划未能实现。
高斯的许多数学成就都是在他去世后才被人们发现的。从1796年3月30日高斯用尺规作出正17边形后,他开始记科学日记,并且长期坚持下来,到1814年7月9日。高斯的科学日记是1898年哥廷根皇家学会为了研究高斯,向高斯的孙子借来的。从此,这本科学日记的内容才在高斯逝世43年后流传。这本日记共146项研究成果,由于仅供个人使用,所以每一条记录往往只写三言两语,十分简短。有的条目简单得甚至专家也摸不着头脑。
1796年10月11日,Vicimus GEGAN
1799年4月8日,REV.GALEN
这两项研究成果,至今仍是个谜。
在1796年7月10日中有这样一条日记:
Ευρηκα!num=△ △ △
Ευρηκα是希腊文找到了的意思。当年,阿基米德在洗澡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浮力定律,兴奋地从浴缸一跃而起,在大街上狂奔高喊的就是“Ευρηκα!”高斯在这里找到了费马提出的一个困难定理的证明:每个正整数是三个三角数之和。
高斯的科学日记一经披露,轰动了整个科学界。人们第一次了解到,有许多重大成果高斯实际上早就发现,而公开发表得很晚,有的甚至生前根本没有发表。有关椭圆函数双周期性的内容一直到日记发表的时候人们才知道,以致这个重大成果在日记里整整沉睡了100年。1797年3月19日的一条日记清楚表明,高斯已经发现了这个成果;后来又有一条,说明高斯还进一步认识到一般情况下的双周期性。这个问题后来经过雅可比(1804—1851)和阿贝尔独立研究发展,才成为19世纪函数论的核心。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
这样大量的重大发现在日记里竟被埋没了几十年甚至一个世纪!面对这一不可思议的事实,数学家无不大为震惊。如果及时发表这些内容,无疑会给高斯带来空前的荣誉,因为日记中的任何一项成果都是当时世界第一流的。如果及时发表这些内容,就可以免得后来的数学家在许多重要领域中的苦苦摸索,数学史因而将大大改写。
当时的社会环境和高斯个人性格
为什么会出现这现象呢?这与当时的社会环境和高斯个人性格有十分重要的关系。
18世纪,数学界贯穿着激烈的争论,数学家们各持己见,互相指责,由于缺乏严格的论证,在争论中又产生了种种错误。为了证明自己的论点,他们往往自吹自擂,互相讽刺挖苦,这类争论给高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高斯虽然出身贫微,却和他的父母一样,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加之他对科学研究的极端慎重的态度,使他生前没有公开这本日记。他认为,这些研究成果还须进一步加以论证。他在科学研究上遵循的格言是“宁少毋滥”。
高斯这种严谨的治学态度,虽然使后辈科学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是,也给科学研究带来了好处。高斯出版的著作至今仍然像第一次出版一样正确而重要,他的出版物就是法典,比人类其他法典都更高明,因为不论何时何地从未发现其中有任何毛病。
高斯治学的态度正如他在自己的肖像下工工整整地写下的《李尔王》中的一段格言一样:
“大自然,您是我的女神,我一生的效劳都服从于您的规律。”
高斯在数学领域中的成就是巨大的。后来人们问起他成功的秘诀,他以其特有的谦逊方法回答道:
“如果别人思考数学的真理像我一样深入持久,他也会找到我的发现。”
为了证明自己的结论,有一次他指着《算术研究》第633页上一个问题动情地说:
“别人都说我是天才,别信它!你看这个问题只占短短几行,却使我整整花了4年时间。4年来我几乎没有一个星期不在考虑它的符号问题。”
《算术研究》是一部划时代的作品,它结束了19世纪以前数论的无系统状态。在这部书中,高斯对前人在数论中的一切杰出而又零星的成果予以系统的整理,并积极加以推广,给出了标准化的记号,把研究的问题和解决这些问题的已知方法进行了分类,还引进了新的方法。
《算术研究》似乎任何一个学过中学普通代数的人都可以理解,但是,它完全不是给初学者看的。在当时,读懂这本书的人较少。困难不是详细的计算示例而是对主题的理解和对深奥思路的认识。由于全书有7个部分,人们风趣地称它是部“加七道封漆的著作”。
全书共有三个核心课题:同余理论、齐式论及剩余论和二次互反律。这些都是高斯贡献给数论的卓越成就。
同余是《算术研究》中的一个基本研究课题。这个概念不是高斯首先提出的,但是给同余引入现代的符号并予以系统研究的却是高斯。他详细地讨论了同余数的运算、多项式同余式的基本定理以及幂的同余等各种问题。他还运用幂的同余理论证明了费马小定理。
二次互反律是高斯最得意的成果之一,它在数论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正如美国现代数学家狄克逊(1874—1954年)所说:“它是数论中最重要的工具,并且在数论发展史上占有中心位置。”其实,高斯早在1796年就已经得出了这个定理及其证明。发表在《算术研究》中的则是另一种证明。
从二次互反律出发,高斯相继引出了双二次互反律和三次互反律,以及与此相联系的双二次和三次剩余理论。为了使三次和双二次剩余理论优美而简单,高斯又发展出了复整数和复整数数论;而它的进一步结果必然是代数数理论,这方面由高斯的学生戴德金(1831—1916)作出了决定性的贡献。
在《算术研究》中,高斯出乎寻常的以最大的篇幅讨论了型的理论。他从拉格朗日的著作中抽象出了型的等价概念后,便一鼓作气地提出了一系列关于型的等价定理和型的复合理论,他的工作有效地向人们展现了型的重要性——用于证明任何多个关于整数数的定理。正是由于高斯的带领,使型的理论成为19世纪数论的一个主要课题。高斯关于型和型类的几何表式的论述是如今所谓数的几何学的开端。
高斯对数论问题的处理,有许多涉及到复数。
首先是对复数的承认
这是个老问题。18、19世纪不少杰出的数学家都曾被“复数究竟是什么?”搞不清楚。莱布尼兹、欧拉等数学大师对此一筹莫展。高斯在代数基本定理的证明中无条件地使用了复数。这使得原先仅从运算通行性这点考虑对复数的承认,扩大到在重大的代数问题的证明中来确认复数的地位。高斯以其对该定理的高超证明,使数学界不仅对高斯而且对复数刮目相待。
复数带进了数论
高斯不仅如此,他又把复数带进了数论,并且创立了复整数理论。在这一理论中,高斯证明了复整数在本质上具有和普通整数相同的性质。欧几里得在普通整数中证明了算术基本定理——每个整数可唯一地分解为素数的乘积,高斯则在复整数中得出并证明,只要不把四个可逆元素(±1,±i)作为不同的因数,那么这个唯一分解定理对复数也成立。高斯还指出,包括费马大定理在内的普通素数的许多定理都可能转化为复数的定理(扩大到复数领域)。
《算术研究》出版后,很多青年数学家纷纷购买此书并加以研究,狄利克雷(1805—1859)就是其中之一。狄利克雷是德国著名数学家,对分析、数论等有多方面的贡献。他把《算术研究》视为心爱的宝贝,把书藏在罩袍里贴胸的地方,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一有空就拿出来阅读。晚上睡觉的时候,把它垫在枕头下面,在睡前还读上几段。功夫不负有心人,凭着这股坚韧不拔的毅力,狄利克雷终于第一个打开了“七道封漆”。后来他以通俗的形式对《算术研究》作了详细的介绍和解释,使这部艰深的作品逐渐为较多的人所理解和掌握。
关于《算术研究》和狄利克雷之间还有一段感人的故事。1849年7月16日,正好是高斯获得博士学位50周年。哥廷根大学举行庆祝活动,其中有一个别出心裁的节目,他们要高斯用《算术研究》中一页原稿来点燃自己的烟斗。狄利克雷正好站在高斯身旁,他看到这个情景完全惊呆了。在最后一刹那,他不顾一切地从自己恩师的手中抢下了这页原稿,并把它珍藏起来。这页手稿直到狄利克雷逝世以后,编辑人员在整理他的遗稿中才重新发现了它。
《算术研究》发表后,拉格朗日曾经悲观地以为“矿源已经挖尽”、数学正濒临绝境,当他看完《算术研究》后兴奋地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这位68岁高龄的老人致信高斯表示由衷的祝贺:
“您的《算术研究》已立刻使您成为第一流的数学家。我认为,最后一章包含了最优美的分析的发现。为寻找这一发现,人们作了长时间的探索。……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真诚地为您的成就欢呼。”
关于这部著作,19世纪德国著名数学史家莫里茨·康托曾发表过高见,他说:
“高斯曾说:‘数学是科学的女皇,数论则是数学的女皇。’如果这是真理,我们还可以补充一点:《算术研究》是数论的宪章。”
《算术研究》是高斯一生中的巨著。暮年高斯在谈到这部书时说:“《算术研究》是历史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