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春景》是宋代词人宋祁的词作。此词赞颂明媚的春光,表达了及时行乐的情趣。上阕描绘春日绚丽的景色。“东城”句,总说春光渐好;“縠皱”句专写春水之轻柔;“绿杨烟”与“红杏枝”相互映衬,层次疏密有致;“晓寒轻”与“春意闹”互为渲染,表现出春天生机勃勃的景象。下阕直抒惜春寻乐的情怀。“浮生”二字,点出珍惜年华之意;“为君”二句,明为怅怨,实是依恋春光,情极浓丽。全词收放自如,井井有条,用语华丽而不轻佻,言情直率而不扭捏,着墨不多而描景生动,把对时光的留恋、对美好人生的珍惜写得韵味十足,是当时誉满词坛的名作。
玉楼春⑴·春景
东城渐觉风光好⑵,縠皱波纹迎客棹⑶。绿杨烟外晓寒轻⑷,红杏枝头春意闹⑸。
浮生长恨欢娱少⑹,肯爱千金轻一笑⑺。为君持酒劝斜阳⑻,且向花间留晚照⑼。
⑴玉楼春:词牌名,又名“木兰花”“归朝欢令”等,双调五十六字,上下片各四句三仄韵。
⑵东城:泛指城市之东。
⑶縠(hú)皱波纹:形容波纹细如皱纱。縠皱:即皱纱,有皱褶的纱。棹(zhào):船桨,此指船。
⑷烟:指笼罩在杨柳稍的薄雾。晓寒轻:早晨稍稍有点寒气。
⑸春意:春天的气象。闹:浓盛。
⑹浮生:指飘浮无定的短暂人生。语本《庄子·刻意》:“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⑺肯爱:岂肯吝惜,即不吝惜。一笑:特指美人之笑。
⑻持酒:端起酒杯。《新唐书·庶人祐传》:“王毋忧,右手持酒啖,左手刀拂之。”
⑼晚照:夕阳的余晖。南朝宋武帝《七夕》诗之一:“白日倾晚照,弦月升初光。”
漫步东城感受到风光越来越好,船儿行驶在波纹骤起的水面上。拂晓的轻寒笼罩着如烟的杨柳,惟见那红艳艳的杏花簇绽枝头。
人生总是怨恨苦恼太多欢娱少,谁惜千金却轻视美人迷人一笑?为君手持酒盏劝说金色的斜阳,且为聚会向花间多留一抹晚霞。
宋仁宗嘉祐五年(1060),宋祁和欧阳修合撰的《新唐书》历时十余载终告完成,宋祁因撰书之功迁左丞,进工部尚书。此词当作于宋祁任尚书期间,其具体创作年份难以考证。
宋祁(998—1061),宋代文学家。字子京,安州安陆(今属湖北)人,后迁开封雍丘(今河南杞县)。宋天圣二年(1024)进士。历官国子监直讲、太常博士、工部尚书员外郎、知制诰、史馆修撰、翰林学士承旨等。卒谥景文。其诗词多写优游闲适生活,语言工丽,描写生动,有“红杏枝头春意闹”(《玉楼春·春景》)之句,世称“红杏尚书”。有集,已佚,今有清辑本《宋景文集》;词有《宋景文公长短句》。
此词开头两句具有不同寻常的光景气象。词人一上来便说东城,这是有讲究的。普天下时当艳阳气候,不是西城或别的地方就不可入咏。其实,寒神退位,春自东来,故东城得气为先,正如写梅花,必曰“南枝”,亦正因它南枝向阳,得气早开。此皆词人诗客,细心敏感,体察物情,含味心境,而后有此诗心诗笔。古代春游,踏青寻胜,必出东郊,民族的传统认识,从来如此也。真正领起全篇精神的,又端在“风光”二字。风光,其实概括了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面的关系;它不但是自然景色,也包含着世事人情。正古人所谓“天气澄和,风物闲美”,还须加上人意欣悦。没有了后者,也就什么都没有了。一个“渐”字,最为得神。说是“渐觉”,其实那芳春美景,说到就到,越看越是好上来了。这美好的风光,分明又有层次。从词中可以看出,词人的感受首先就眼见那春波绿水,与昨不同;它发生了变化,它活起来;风自东来,波面生纹,如同纱縠细皱,粼粼拂拂,漾漾溶溶,招唤着游人的画船。春,是从这儿开始的。然后,看见了柳烟;然后,看见了杏火。这毕竟是“渐”的神理,一丝不走。晓寒犹轻,是一步;春意方闹,是又一步。风光在逐步开展。把柳比作“烟”,实在很奇。“桃似火,柳如烟”,在人们的感受上,这种文学语言,这种想象和创造,很美。美在传神,美在造境。盖柳之为烟,写其初自冬眠而醒,嫩黄浅碧,遥望难分枝叶,只见一片轻烟薄雾,笼罩枝梢——而非呛人的黑烟也。桃杏之为火,写其怒放盛开,生气勃发,如火如荼,“如喷火蒸雾”,全是形容一个“盛”的境界气氛——而非炙热灼烫之火也。这就表现了“闹”字的丰富意蕴。词人用它,写尽那一派盎然的春意,蓬勃的生机。
此词上阕写尽风光,下阕转出感慨。人生一世,艰难困苦,不一而足;欢娱恨少,则忧患苦多,不待问而后知。难得开口一笑,故愿为此一掷千金亦在所不惜,正见欢娱之难得也。这里的事,并非算账目,不过讲情理,须知书生大言,每每若是。欢娱恨少,至于此极。书生无力挥鲁阳之戈,使日驭倒退三舍,只能说劝斜阳,且莫急急下山,留晚照于花间,延欢娱于一饷。晏殊曾云:“一曲新词酒一杯。”“夕阳西下几时回?”(《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面目不同,神情非常相似:它们并非恋物之作,实是伤心之词。
宋祁因此词而得名,正如秦观之为“山抹微云学士”,他则人称“红杏尚书”,传为佳话。这佳话指的就是此词的上阕歇拍“红杏枝头春意闹”之句。
清人沈谦《填词杂说》:人谓“闹”字甚重,我觉全篇俱轻,所以成为“红杏尚书”。
清人李渔《窥词管见》:月来”句词极尖新,而实为理之所有。若红杏之在枝头,忽然加一“闹”字,此语殊难着解。争斗有声之谓闹,桃李争春则有之,红杏闹春,予实未之见也。“闹”字可用,则“吵”字、“斗,’字、“打”字,皆可用矣。宋子京当日以此噪名,人不呼其姓氏,竟以此作尚书美号,岂由尚书二字起见耶?余谓“闹”字极粗极俗,且听不入耳,非但不可加于此句,并不当见之诗词。近日词中,争尚此字者,子京一人之流毒也。
清人刘体仁《七颂堂词绎》:“红杏枝头春意闹”,一“闹”字卓绝千古。
清人王士禛《花草蒙拾》:“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当时传为美谈。吾友……极叹之,以为卓绝千古。然实本花间“暖觉杏梢红”,特有青蓝、冰水之妙耳。
清人刘熙载《艺概》卷四:词中句与字有似触着者,所谓极炼如不炼也。……宋景文“红杏枝头春意闹”,“闹字”,触着之字也。
清人陈廷焯《别调集》卷一:红杏尚书,艳夺千古。为乐当及时,有心人语。
近人王国维《人间词话》:“红杏枝头春意闹”,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
近人唐圭璋《唐宋词简释》:此首随意落墨,风流闲雅。起两句,虚写春风春水泛舟之适。次两句,实写景物之丽。绿杨红杏,相映成趣。而“闹”字尤能摄出花繁之神,其擅名千古也。下片,一气贯注,亦是劝人轻财寻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