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河广》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这是一首意蕴丰富的思归诗。全诗二章,每章四句。虽然内容简单,诗意浅显,但此诗饱含感情,情深意长,其奇特的夸张,能在出人不意之中,发挥令人拍案叫绝的强烈感染效果,是《诗经》中一篇优美的抒情短章。
卫风·河广⑴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⑵。谁谓宋远?跂予望之⑶。
谁谓河广?曾不容刀⑷。谁谓宋远?曾不崇朝⑸。
⑴卫风:《诗经》“十五国风”之一,今存十篇。河:黄河。
⑵苇:用芦苇编的筏子。一说即苇叶。杭:通“航”。
⑶跂(qǐ):古通“企”,踮起脚尖。予:而。一说我。
⑷曾:乃,竟。刀:通“舠(dāo)”,小船。曾不容刀,意为黄河窄,竟容不下一条小船。
⑸崇朝(zhāo):终朝,自旦至食时。形容时间之短。
谁说黄河宽又广?一片苇筏就能航。谁说宋国很遥远?踮起脚尖就能望见。
谁说黄河广又宽?难以容纳小木船。谁说宋国很遥远?一个早晨就能到达。
《卫风·河广》当为春秋时代侨居卫国的宋人表达自己还乡心情急迫的思乡诗作。这位离开家乡、栖身异国的游子,由于某种原因,虽然日夜苦思归返家乡,但终未能如愿以偿。当时卫国都城在河南朝歌,和宋国只隔一条黄河。诗人久久伫立在河边,眺望对岸自己的家乡,唱出了这首诗,发抒胸中的哀怨。
此诗的主人公,按《毛诗序》旧说当是归于卫国的卫文公之妹宋襄公之母,因为思念儿子,又不可违礼往见,故有是诗之作;现代的研究者多不从此说,而定其为客旅在卫的宋人,急于归返父母之邦的思乡之作。
《卫风·河广》全诗仅仅八句,就概括地速写了一位游子思乡的形象,和他欲归不得的迫切心情,栩栩如生。这得益于多种修辞手法的运用。
此诗善用设问与夸张。在卫与宋国之间,横亘着壮阔无涯的黄河,此诗之开篇即从对黄河的奇特设问发端——“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发源于“昆仑”的万里大河,在古人心目中本是“上应天汉”的壮浪奇川。当它从天泻落,如雷奔行,直闯中原大地之际,更有“览百川之弘壮”、“纷鸿踊而腾鹜”之势。对这样一条大河,发出否定式的“谁谓河广”之问,简直无知得可笑。但是,诗中的主人公非但不以此问为忤,而且断然作出了傲视旷古的回答:“一苇杭之!”他竟要驾着一支苇筏,就将这横无际涯的大河飞越——想像之大胆,因了“一苇”之夸张,而具有了石破天惊之力。
凡有奇特夸张之处,必有超乎寻常的强烈情感为之凭借。诗中的主人公之所以面对黄河会断然生发“一苇杭之”的奇想,是因为在他的内心,此刻正升腾着无可按抑的归国之情。接着的“谁谓宋远?跂予望之”,正以急不可耐的思乡奇情,推涌出又一石破天惊的奇思。为滔滔黄河横隔的遥远宋国,居然在踮脚企颈中即可“望”见(那根本不可能),可见主人公的归国之心,已急切得再无任何障碍所可阻隔。强烈的思情,既然以超乎寻常的想像力,缩小了卫、宋之间的客观空间距离;则眼前的小小黄河,则可以靠一苇之筏超越。
所以当诗之第二章,竟又以“谁谓河广,曾不容刀”的夸张复叠时,便不会再令人感到吃惊或可笑,反倒觉得这“奇迹”出现得完全合乎情理。强烈的感情不仅催发了作诗者的奇思,也催发了读诗者一起去大胆想像:夸张之荒谬已被情感之认同所消解,现实已在奇情、奇思中“变形”。此刻出现在你眼中的主人公形象,当然已不再是隔绝在黄河这边徙倚的身影,而早以“一苇”越过“曾不容刀”的大河,化作在所牵念的家里欣然“朝食”的笑颜了。
以突兀而来的发问,和奇特夸张的答语构成全诗,来抒泻客旅之人不可遏制的思乡奇情,是《卫风·河广》艺术表现上的最大特色。否定式的发问,问得如一泻汪洋的黄河怒浪之逆折;石破天惊的夸张,应答得如砥柱中流的峰峦之耸峙。其间所激荡排奡着的,便是人类所共有的最深切的思乡之情,它不能不令千古读者为之而动容。
诗人不但运用设问与夸张的语言加以渲染,而且还以排比、迭章的形式来歌唱。通过这样反复问答的节奏,就把宋国不远、家乡易达而又思归不得的内心苦闷倾诉出来了。这首诗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之态,好像现在的顺口溜民歌一样,通俗易懂。但它有一种言外之意,弦外之音:宋国既然“近而易达”,那么,他为什么不回去呢?这当然有其客观环境的阻力存在,不过这是诗人难言之隐,诗中没有明说罢了。这种“无声胜有声”的艺术魅力,是会引人产生各种猜想和回味的。
清代方玉润《诗经原始》:“飘忽而来,起最得势,语亦奇秀可歌。”
清末陈继揆《读风臆补》:“四‘谁谓’字,何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