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星汉的祖上就是跟随在亡国的南明永历帝身边的一名副将,传到他这一辈刚好是第十代。因为是亡国孤臣之后,罗家立下祖训,隐瞒其祖上历史。因此虽有家谱传世,却由于家人严格守训,致使数百年间外人不得而知。
20世纪40、50年代,果敢和莱莫山逐步形成了少数民族种植、旅缅汉人收购和贩卖鸦片为主的格局。汉人赚得的钱远超当地土著民族,到1945年日本投降时,罗星汉已是富甲一方。
国民党93师溃退到果敢后,招兵买马进行军事训练,组织人开荒垦地,种植罂粟并贩运鸦片,很快就成为当地最大的一支鸦片武装。金三角制毒也因国民党残军进入而步入了第一个高峰期,鸦片年产量在50年代末已达700吨,占当时世界非法鸦片年生产总量的50%。
93师在果敢开办了反共军事学校,网罗了很多人入校学习,其中的几个少年日后成长为震惊世界的人物。他们是罗星汉(时年13岁),后来的“果敢王”彭家声(14岁),还有坤沙(年纪稍小,但20岁才入果敢军校学习)。
1948年,罗星汉从果敢官立小学毕业后,进入当地由国民党残军开办的反共军事学校学习。教官是国民党残军中出身黄埔军校的老兵,首批毕业的22名学员均被授予少尉军衔,罗星汉是最小的一个,仅14岁。据说其时的罗星汉成绩一般,但野心与志向却很大,因经常给当地的国民党残军军官跑腿打杂,颇得喜爱,军官们给他起了罗星汉这样一个中国名字。
从军事学校毕业后,罗星汉出任当地土司杨家自卫队的分队长。在土司杨氏家族中,不能不提到传奇人物杨二小姐杨金秀。杨二小姐是土司王杨振材之妹,据说貌美如花,生就一副倔犟性格,自幼喜着男装习文练武,成年后手使双抢,走马贩运大烟土。她的土司大哥虽有上千人马,但她18岁时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200余人的私人武装,这支武装的队长,就是后来声名远扬的罗星汉。
50年代,罗星汉和中国人民解放军作战失利,强迫老街居民和他一起撤退,大约有800户跟他走了,罗走时放火烧毁了老街。这是老街自抗日毁于战火后第二次被毁。
罗星汉比杨二小姐小十多岁,得助于杨二小姐的赏识而最终成为果敢历史上最有名的“国际风云人物”——六七十年代排名第一的大毒枭。凭着自身的才干,在早期的走马贩毒生涯中,罗星汉成为杨二小姐的得力助手。
有一年,罗星汉闲居家中,染上了赌博恶习,输钱举债,同父亲闹翻,多亏杨家二小姐帮忙,才使他跳出了赌场,还清了债务,还开办了一家专门销售大烟的公司。杨二小姐有一天心血来潮,独自一人开着吉普车深入缅甸政府军控制地区,她以为别人不认识大名鼎鼎的杨二小姐,结果却在一个哨卡被政府军情报人员客气地请下车,软禁起来。罗星汉数月后瞅准机会,以伤亡数百人的代价与政府军血战一场,抢回了杨二小姐。从此,罗星汉在果敢的权势如日中天。
20世纪60年代,土司杨家的家族武装被缅甸政府军击溃,罗星汉与自卫队很多人投奔到国民党残军的羽翼之下。
1963年8月17日,缅甸军事侦探部及东北军区同时行动,对果敢地区的头面人物进行了搜捕,杨文灿在仰光、杨振材在腊戍、杨二小姐在仰光、罗星汉在东枝几乎同时被抓。不久后,罗星汉以共同对付缅共武装并承认缅甸政府的领导为条件,与政府军媾和。缅甸政府果然很快将其释放,并配给人马枪支,委任他为果敢自卫队队长,让他回果敢镇压“叛乱”部队。
罗星汉手持缅政府授予的“尚方宝剑”杀回果敢,趁机完全瓦解了杨家武装,自己取而代之。再因“剿匪”有功,当上了“果敢县人民政府主席”,“杨家自卫队”就此改换成了“罗家自卫队”。罗星汉领着一部分原“杨家军”,在果敢地区办起了武装护镖(鸦片)的古老行当,专门替鸦片商人长途贩运充当保镖。因为果敢地区是当时缅北主要的鸦片集散地,他的镖局生意越来越红火,个人势力就越来越大。
罗星汉与彭家声、土司王杨振材兄弟并称为果敢的“小三国”。罗星汉还在腊戍建立了果敢反共军校,自任校长。做大了的罗星汉以腊戍为中心,每年指挥两次运输量在200吨左右的鸦片倒卖,收入甚丰,总利润额在六七百万美元之间。罗星汉拥有数千匹骡马的马帮从事毒品贩运,他还自建若干个海洛因提炼工厂,有许多宽大的毒品仓库。在罗星汉手中,鸦片产供销组成了一条龙,他成了金三角地区第一代“鸦片大王”。
缅甸北部有一条通往缅中边境的重要通道,叫腊戌—木姐公路。这条路是中缅边境贸易的最主要通道,全长180多公里,过去货车需用一两天时间。随着中缅边境贸易的不断增长,修缮拓宽这条路显得越来越迫切。记者便问罗星汉为什么要投巨资修缮这条路,而且明知从中又不可能有什么直接回报。
罗星汉颇为自豪地说,滇缅公路是交通枢纽,是中缅贸易的重要通道。1996年中国总理李鹏来缅甸访问,双方说要发展贸易。因此,修缮中缅贸易通道,对缅甸,对中国,对华侨都有好处。他说:“我是缅甸人,也是真正的中国人。1996年我回腊戌,缅北军区司令告诉我有很多事可做,修公路,搞工业。我对他说,修路我有兴趣。结果1996年6月正式签订合同,开工不到一年,也就是1997年下半年腊戌—木姐公路便正式通车。”
此后,罗星汉和他的儿子们还参与缅甸的仰光码头和仰光国际机场项目的建设以及缅甸农业和石油天然气项目的开发。
罗星汉只是小学毕业,但他对于教育的关注和支持从小学毕业至今一直没有中断。罗星汉的老家是缅中边境地区的果敢县罗家村。他1956年小学刚毕业就当上了果敢县大东山区教育组长,负责20多个学校。学校收归国有后的1965年,罗星汉以果敢前进委员会名义向缅甸官员提出发展地方教育的要求,理由是“国家中心文化要维护,民族固有文化要保留”。经过努力,中央政府同意在地方政府学校里可以教授果敢文(缅甸政府承认果敢县人为缅甸的果敢族,其实他们是中国人,使用汉语)。后来,果敢人到腊戌市多了,经过罗星汉的努力争取和大力支持,腊戌市的果敢文(华文)教育多年来也一直办得红红火火。
罗星汉说,“过去果敢种鸦片是合法的,直到2002年全面禁种罂粟。这是个历史问题。鸦片是英国人带来的。土地种不了粮食,就种洋烟。当时,国民党军收税。我们上辈人辛苦地种,收入的20%—30%被国民党军拿去。我懂事后认为不应该这样。”
罗星汉所说的国民党军就是新中国成立后从云南逃到金三角的国民党残军,他们一度控制着金三角的鸦片生意,他们也是金三角第一支以军护毒、以毒养军的武装贩毒力量。缅甸无力彻底收拾他们,于是选择了使用地方武装力量来对付的策略。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缅甸当局同意了当过杨家土司卫队分队长的罗星汉的献计献策。在1960年孟洞公司经营权的招标中,罗星汉中标,成为从事鸦片生意的孟洞公司老总。
罗星汉说,“孟洞公司在我领导下,把国民党残军的大批人收了过来,把部队和车子弄了过来。有的国民党残军无法接受这种局面,我就建议政府给我们支持,最后共同把国民党残军搞垮了。当时,也有当地人把一些国民党军隐蔽起来了。我对政府说军队和地方武装要团结起来,才能彻底把国民党残部搞掉。我说首先要团结支持国民党的人,团结地方头人,只要地方领导接受政府,就承认他们是当地领导。单我做不行,张奇夫(坤沙)也要做。官方问我要多少兵,我说只要一个连就可以。我首先写信给国民党残军:我奉命追剿你们,我不想发生冲突,希望你们马上离开。写信后,他们就走了。我们一直追到巴山、南岭,一个月就解决了问题。这是1967年的事。”
罗星汉就是这样抓住机会、利用矛盾、借助力量、运用计谋,轻而易举地打败了盘踞金三角的国民党残军贩毒势力。罗星汉势力也随之迅速发展壮大,成为金三角最大的武装贩毒力量。不久,罗星汉的大名不仅威震金三角,而且成为当时闻名世界的大毒枭。
称霸金三角几年后,罗星汉还是被抓去坐牢。他解释原因说:“1973年缅甸政府要我解散部队,我不同意,便上了山。1973年7月16日,我在泰国万隆宾馆被抓。同年8月2日,他们把我交给缅甸政府。我被关在仰光永盛监狱,共6年10个月零8天,1980年6月14日出狱。我是高级政治犯,有特殊待遇,单房,有客厅、卧室、厨房,可开小灶。一名军情局人员陪着,一直陪到我出狱。家属可以探亲,两周一次。”
缅甸政府为什么会放大毒枭罗星汉一直是人们想知道的秘密。罗星汉说:“我在永盛监狱,从报上看到1980年5月28日要大赦。我就给丁吴写报告,说我看到要大赦,我可以把我的兄弟叫回来。政府后来同意了,还创造机会。6月13日出来的14日晚上中央领导见我,叫我准备。部长们都来了,说你为国家做过贡献(指打国民党残军),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第一,我把兄弟叫回来;第二,政府把因为我而被关的果敢人都放了。后来放了五六个果敢人。我回到腊戌,大家来祝贺。我一到腊戌就把声势造了出来(为叫回兄弟造势)。”
罗星汉的“叫回兄弟”就是缅共终结历史的主要原因之一,他讲述了这个鲜为人知的秘密。罗星汉说:“我1986年写报告给奈温,说解决缅共问题用军事行不通,一定要用政治。要团结一些人,用釜底抽薪法。他不接受我的办法。我对当时的军区司令漆瑞讲,团结少数民族,想办法把这些人拉回来。司令说想办法是对的。1982年我派彭继光去说服彭家声(缅共东北军区副司令),做点事争取民族自治。彭家声认为是对的。1982年开始做(争取工作),1984年和1987年两次派人去,他说不成熟。到了1989年,他说安排妥当,已经成熟。我又派彭继光去,告诉他我想见他,3月1日他没有来见我,我就派我二儿子去见他。他们决定3月11日行动。我准备3个师(指政府军配合)防佤邦(缅共部队)攻击,1个师警备果敢安全,1个师防克钦(缅共部队)。” 1989年3月11日,彭家声率部脱离缅共,成立果敢同盟军,与缅甸政府实现政治和解,并实行自治。随后在罗星汉的努力下,赵尼来和鲍有祥同年4月17日也率部脱离缅共,成立佤联军,与政府和解。不久,建党50年的缅共走到了历史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