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焦灼》是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在1938年流亡国外时发表的长篇小说,也是他生前面世的唯一的一部长篇小说。
该作讲述轻骑兵少尉霍夫米勒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贵族地主封·开克斯法尔伐的女儿艾迪特。这位姑娘生性活泼,正值繁花似锦的年龄,却不幸下肢瘫痪,霍夫米勒对她深表同情,却因此酿成悲剧。
作品于1938年出版,茨威格流亡国外,他的著作被列为禁书,遭到焚毁。直到战后,双城电影公司将它改编为电影,才成为畅销书。而1981年,茨威格诞辰100周年之际,奥地利广播电视台拍摄电视片《心灵的焦灼》。
青年军官霍夫米勒一方面极容易对不幸者产生同情,另一方面则又不愿为此尽责任、作牺牲;一方面并不烙守世俗观念,能够做出某些违反世俗的举动,但另一方面又意志薄弱,优柔寡断,害怕世俗的压力,顾虑重重他与开克斯法尔伐一家的来往,既是对这一家人表示同情和安慰,同时在意识深层也隐藏着对舒适的生活环境温情的家庭气氛以及与贵族豪门交往的虚荣等等个人满足欲。他对艾迪特不能不说有一定的爱慕之情,但由于她的残废,她的犹太血统,她父亲的暴发户名声,他从来不敢承认这一点,在意识中完全以同情将它掩盖得严严实实。对于伊罗娜,他既遵遁着高尚的道德良知,又时时受性本能冲动,被她的美丽和肉感吸引。总之,他的精神世界高出周围的军官,高出世俗社会,但他的意志却总是被世俗氛围所圈禁。在与开克斯法尔伐府的关系上,他总是处于前进后便退却、退却后又自责的矛盾心理中,这种矛盾心理愈演愈烈,直至最后逃入战争中。
艾迪特娇美秀丽,天真烂漫,聪明敏感,对霍夫米勒的爱真挚、热烈,但她又娇惯、任性,不无富家小姐的气势和优越感,由于疾病和性爱等复杂心理原因,在对霍夫米勒的态度上也未免有些想己多、想人少的专横之憾。
康多尔大夫并不像霍夫米勒那样彬彬有礼、温情脉脉,但他对人善良、忠实他真诚地为人们治病,不辞辛劳,不计得失,甚至专为穷人医治,他以治疗和帮助病人为目的,不怕承担任何责任,甚至专门接受被别的医生判为不治之症而推手不管的病人。他富有自我牺牲精神,“下定决心耐心地和别人一起经历一切磨难”,能娶一个他没能治好其眼疾而后来双目失明的女人。康多尔是霍夫米勒的对照和反衬。
开克斯法尔伐出身寒微,令人同情,但他有着投机发家的可耻历史,另一方面,他骗了一个毫无防备能力和无所戒心的弱女子的财产后又良心发现,娶她为妻;他对女儿甘愿牺牲一切的爱又极其感动人心,可是为了爱女儿又不择手段地也是自私地强人所难,要求一个年轻人为他的女儿、为他自己做牺牲,像一般的富人那样仗着自己有钱去买别人的牺牲。
奥匈帝国骑兵少尉霍夫米勒偶然结识了下肢瘫痪的少女艾迪特,出于同情常去陪伴、关心、帮助她,天长日久,使艾迪特萌生了爱情。霍夫米勒发觉艾迪特倾心于自己,便惶然不知所措。经过一番痛苦、矛盾的内心挣扎,霍夫米勒出于同情和怜悯而答应与艾迪特订婚,但旋即后悔。艾迪特得知霍夫米勒毁约,痛不欲生,跳楼自杀。霍夫米勒因此带着沉重的负罪感而抱恨终生。
同情恰好有两种。一种同情怯懦感伤,实际上只是心灵的焦灼。看到别人的不幸,急于尽快地脱身出来,以免受到感动,陷入难堪的境地。这种同情根本不是对别人的痛苦抱有同感,而只是本能地予以抗拒,免得它触及自己的心灵。另一种同情才算得上真正的同情。它毫无感伤的色彩,但富有积极的精神。这种同情对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十分清楚。它下定决心耐心地和别人一起经历一切磨难,直到力量耗尽,甚至力竭也不歇息。“施与人者,天必与之,”格言集上的这句箴言,每个作家都可以心安理得地以下述的含义予以证实:“讲了很多故事的人,必有人讲故事给他听。”通常人们总以为,在诗人的头脑里,想像力运转奔驰,一刻不停,诗人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库存里不断地杜撰出形形色色的事件和故事。这种想法,其实是最错误不过的了。事实上,只要诗人观察和谛听的本领日益增长,接连不断地总有各种各样的人物形象和事件需要他去复述,那他根本不必杜撰,只消把这些向他涌来的人和事予以再现就行了。经常试图解释别人命运的人,定会有许多人向他叙述自己的命运。
1936年夏天,茨威格南美之行前不久西班牙爆发内战,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里,欧洲动荡不宁,许多人弃家逃亡,颠沛流离。纳粹的气焰嚣张,茨威格生活中也发生不少变故,他经历了婚变,母亲去世,哥哥逃亡,自己不得不申请英国国籍,身患严重哮喘病的恋人绿蒂因为是德国人而处境危险。茨威格为形势所迫,忧心忡忡,情绪低沉,出现严重的精神危机。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能安下心来写出了一部长篇小说《心灵的焦灼》。可见他有强烈的愿望,要宣泄在他心里不断折磨着他的苦恼。就在这时茨威格创作了他生平唯一的一部长篇小说《心灵的焦灼》
1936年他从南美回来,年底动笔写作这部小说,直到1938年他不断加工修改。为此他整整写满了ll卷笔记,无数的草稿和修改稿。小说反映了茨威格对故国的眷恋,对往日的憧憬,也反映了他对绿蒂的爱。这种爱含有极大的同情。茨威格原来想把这本书叫做《同情》,可是嫌它不够含蓄,后来定为《心灵的焦灼》。中译本之一叫做《爱与同情》。英译本的标题为Beware of pity(英文:谨防同情)。
斯蒂芬·茨威格(1881-1942),奥地利小说家、诗人、剧作家和传记作家。
出身富裕犹太家庭,青年时代在维也纳和柏林攻读哲学和文学,日后周游世界,结语罗曼·罗兰和弗洛伊德等人并深受影响。创作诗、小说、戏剧、文论、传记,以传记和小说成就最为著称。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从事反战工作,是著名的和平主义者。1934年遭纳粹驱逐,流亡英国和巴西。1942年在孤寂与幻灭中自杀。
代表作有短篇小说《象棋的故事》、《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长篇小说《心灵的焦灼》,回忆录《昨日的世界》,回忆录《昨日的世界》,传记《三大师》和《一个政治性人物的肖像》。
爱与同情
《心灵的焦灼》展示了一个年轻军官霍夫米勒和一个出身卑微但拥有巨大财富的家族之间的故事。故事的主线是大家齐心协力帮助这个家族的主人卡尼兹的女儿艾迪特治疗伤病的过程。但是在这个看似简单的过程中,众人因为感情的问题发生了纠葛。在一次又一次的感情纠葛中,让艾迪特年轻的生命走向了坟墓。
在《心灵的焦的》的前言中,茨威格对同情这个概念有着自己的理解:同情有两种。一种同情偏向感伤,实际上只是心灵的焦灼。看到别人的不幸,急于尽快地成身出来,以免受到感动,陷入难堪的境地,这种同情报本不是对别人的痛苦颇有同感,而只是本能地予以抗拒,免得它殃及自己的心灵。另一种同情才算得上真正的同情,它毫无感伤的色彩,但富有积极的精神,这种同情对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十分清楚,它下定决心耐心地和别人一起经历一切磨难,直到力量耗尽,甚至力竭也不歇息。茨威格对同情的理解很清晰很深刻,他也在这部作品中极力向我们展示了他所理解的这两种同精,然而除了同情,二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霍夫米勒对于艾迪特的感情——尤其是到后来——究竟是同情还是爱,一直是讨论的一个话题,这也是这部作品的魅力所在。
不可否认,在霍夫米勒对艾迪特的感情中肯定是有同情的因素,然而这种同情是在—点点的增加,一点点的深人到感情深处,最终产生了爱情。同情和爱情之间只存在一个临界而已,一旦突破这个临界,同情就会转化为爱。人的感情是不受人所控制的,理性有时候战胜不了情感,在理性苦苦挣扎的时候,情感已经悄悄地超越了理性所规定的界限。霍夫米勒只是想在精神上、在生活中帮到卡尼兹家,帮助他们这些外表风光但实际上老弱病残的人,但是长时间的沟通与交流已经让他爱上了这个年轻女子。试想一下,如果卡尼兹不是买来的贵族,而是真真切切的权贵,有着显赫的家庭背景,霍夫米勒这样的穷军官能得到贵族女儿的青睐,他肯定也会欣然答应的吧。正是他自身的感情和他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让他在痛苦中挣扎,但是碍于周围的环境,他还是选择违背自己的心,这样抹杀感情的方式可怕而可悲。霍夫米勒能给的和艾迪特想要的完全不同,艾迪特想要神圣的爱情,艾迪特将它想象的过于美好,她认为爱情是神圣而纯洁的,是脱离于外在社会的,但是受世俗眼光束缚的霍夫米勒却永远不能将神圣的爱情给她,从而导致了艾迪特承受不了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痛苦,选择了死亡。这个悲剧在于同情转化为爱情之后而霍夫米勒却不自由,他为此怯懦和逃避。
同情和爱情是两个层次的概念和情感,同情人不等于爱人,同情是充满爱心和怜悯的,而爱情是神圣的而不容夹带世俗色彩的。爱情一般不会转化为同情,但是同情很可能转化为爱情。在《心灵的焦灼》中,不仅霍夫米勒的同情在一步步升华中转化为爱情,卡尼兹和康多尔在对待他们的夫人们时,都经历了一个这样的过程。起初卡尼兹不忍将太太赶走,是出于同情,之后与她结为终身伴侣,而后产生了深深的感情;康多尔不忍看他的夫人承受身体和精神上痛苦的煎熬,用自己一生的时间来暗伴她、照顾她,他们之间高度的默契正是他们感情的表现。卡尼兹和康多尔都比霍夫米勒伟大很多,他们敢于承受世俗的眼光,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自己的生活和精感,他们的承诺是真诚的、是有价值的。如果霍夫米勒敢于面对自己的内心和外在的世界,也许结局就是另一个样子。
反战
小说由讨论世界大战是否可能暴发为发端,这个话题是1938年的欧洲有口皆谈的热点。作家让一位第一次世界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出场证明,战争是少数人发动的,参战的大多数人是丧失个人意志地被卷入其中的,成千上万的人只是为了逃避自己或者逃避环境更会遁入战争,而在组织日益完善,机械化程度日益提高的时代,以个人反对一场战争是无能为力的,因此,只要有人发动战争,战争便是完全可能爆发的。
小说主人公霍夫米勒还以自己为例,证明了人们加入战争是为了逃避自己或者逃避环境。霍夫米勒由于自己同情引发了瘫痪少女艾迪特对他的真挚爱情,但他又不能做到自我牺牲,因而造成艾迪特的自杀他觉得自己有罪,所以抱着摆脱绝境的目的走上战场。霍夫米勒还进一步证明,人们所称道的战争中的“勇敢”,所艳羡的英雄勋章,都是骗人而不足信的。他这个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曾独自击落三架飞机曾占领并坚守阵地三天之久、获得过罕有的玛利亚。特利莎勋章的勇敢的英雄,实则是一个过于怯懦、过于软弱的人——他害怕一个残废少女的爱情,害怕为她做出牺牲,害怕与她订婚引起周围人们的嘲讽,同时也害怕直率地面对那少女,总之,既害怕正视自己,又害怕正视周围现实,最后因害怕而仓皇逃跑,造成那少女自杀。他所以冲锋陷阵,迎着死神前进,是因为害怕背后的一切,害怕因自己的罪过而应承担的责任和应受的惩罚。
艺术特色
从突出主题的目的出发,《心灵的焦灼》在结构中采用了人物对照、事件类比的手法。和霍夫米勒相对照,作家设置了康多尔这一形象。康多尔与双目失明的妻子的关系恰是霍夫米勒与艾迪特关系的反衬。在康多尔这面镜子前,霍夫米勒的形象显得更加突出,从而突出了作家关于“同情”的思考。小说结尾,艾迪特自杀之时正是斐迪南大公夫妇被谋杀之日,这使得斐迪南事件不但成为艾迪特最终自杀的一个间接原因(致使霍夫米勒给艾迪特的电报没能发出),而且成为艾迪特自杀的同义类比——艾迪特的死无异于被霍夫米勒所谋杀。而这两个事件共同决定了霍夫米勒接下来的命运:斐迪南的被谋杀引发了一场战争,为“谋杀”艾迪特的霍夫米勒创造了避难所。为个别人的被谋杀而去屠杀千千万万无辜的人们,这就是那些没良心的政治家和军事家所鼓吹的战争——在这里自然突出了反战的主题。
《心灵的焦灼》采用了框架结构的叙述方式。小说情节主要由霍夫米勒少尉的三次逃跑联缀而成,对每次逃跑少尉事后都有心理分析:第一次去开克斯法尔伐府赴宴迟到,少尉不了解艾迪特小姐残疾,误邀艾迪特跳舞,艾迪特当场号陶痛哭,少尉在极度恐惧下逃离了现场。事隔多年,心情平静之后,霍夫米勒分析说,因为误会邀请一个下肢瘫痪的少女跳舞,这样的事,即便天资最聪明、经验最丰富的人,也在所难免,如果当时坦然处之,一切就能全部挽回,也不会导致以后的灾难。这种分析显示了少尉年轻时涉世不深、处世简单的不足,也饱含对自己由此所犯罪过的良心忏悔。第二次逃跑是艾迪特在激情控制下狂吻霍夫米勒少尉,少尉惊慌失措,落荒而逃。事后他认真思考,从残疾小姐艾迪特梦想爱情、渴望被爱的举动,他理解了那些被人遗弃、遭受耻辱、相貌丑陋的人,他们对生活的渴求比正常人更加贪婪,更加狂热。他们的激情也更加迫切,更加绝望。这种分析深入到人性深处,闪耀出对处于困境之人的人道主义的同情和理解。第三次逃跑是订婚宴结束,霍夫米勒少尉正要走出前厅,艾边特小姐甩掉拐杖,扑向少尉,神奇地走了两步后,她倒在少尉脚前。少尉在惊讶中,不仅没上前去扶,反而不由自主地倒退,然后他匆忙逃离了府邸。少尉清楚地意识到,一时他应该向她表示忠诚,宽慰她,哄骗她。但少尉毕竟是一个凡人,他也不是创造奇迹的天主,他的同情缺乏彻底的牺牲精神,这就导致了他回到军营后否认订婚、逃婚的一系列事件,最终导致了艾迪特跳楼自杀的悲剧。茨威格特别重视选取充满戏剧性的时刻,认为它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影响一个人的生死。在这种时刻当穷人毫无心理准备,缺乏充分的思考,刹那间的举动,往往更能体现人物的性格,但错误的行动也带来事后无尽的谴责。心理分析梳理了事件当时的人物心理,饱含对自我的批判反思,增添了理性色彩,深化了人物心理描写的深度。
总之,《心灵的焦灼》作为茨威格晚年的作品心理描写极其丰富,内心倾诉富于浓郁的抒情性,心理分析增强了心理描写的理性色彩,自由联想形式新颖,梦境描写深入到潜意识层面,景物映衬和瞬间动作透露了人物内心,小说达到了对人性深刻洞察和逼真表现的艺术高度。
1946年,双城电影公司把小说搬上银幕,导演是莫里斯·埃尔维(Maurice Elvey),男女主角分别由阿尔伯特·利文(Albert Lieven)和莉丽·帕尔梅(Lilli Palmer)扮演。这部电影的片名也沿用英文译本的书名。这本书成为畅销书,其英译本在英国一周之内便连出三版,是茨威格在英国最受欢迎的作品之一。在巴西的葡萄牙文本受到的欢迎超过他以往的其他作品。
1981年11月28日是茨威格诞辰100周年纪念日。为了纪念他,奥地利广播电视台拍摄了电视片《心灵的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