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字阴符经,传为褚遂良所书。传世《阴符经》共有三种,即草书、小楷和大楷。此为大楷。总字数为461字。
真书,墨迹本,共96行,计461字,传唐代褚遂良写于唐永徽五年(654)。钤有“建业文房之印”、“河东南路转运使印”等鉴藏印。其书字笔画瘦劲,但结体宽博,尚保留隶书的笔意。小楷本和大楷本皆有说法,难以断真。其中,小楷本的楷法端妍,《越州石氏帖》有摹刻,字体细小如“蝇头”,行字茂密又疏朗舒适,从严谨的笔法中可见魏晋之风韵。而大楷本则笔力劲健,形态多姿,风流倜傥,沉着而畅展。此外《大字阴符经》有许多行的笔意,如起笔直下与收笔的引带都加强了字内的联系,使其更为生动活泼。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天人合发,万化定基。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知之修之,谓之圣人。
天生天杀,道之理也。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三盗既宜,三才既安。故曰: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化安。人知其神之神,不知其不神所以神也。日月有数,小大有定;圣功生焉,神明出焉。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君子得之,固穷;人得之,轻命。
瞽者善听,聋者善视。绝利一源,用师十倍;三返昼夜,用师万倍。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目。天之无恩而大恩生。迅雷烈风,莫不蠢然。至乐性愚,至静性廉。天之至私,用之至公。禽之制在气。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恩生于害生于恩。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时物文理哲。人以愚虞圣,我以不愚虞圣;人以奇其圣,我以不奇其圣。沉水入火,自取灭亡。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万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阴阳胜,阴阳推而变化顺矣。圣人知自然之道不可违,因而制之。至静之道,律历所不能契。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阴阳相胜之术,昭昭乎尽乎象矣!
起居郎臣遂良奉敕书。
传为褚遂良所书的《阴符经》尚有小楷和行书两种刻本流传于世,字迹皆很小,难窥庐山面目。此帖大盈寸,末题:“起居郎臣褚遂良奉敕书”。很有可能是唐代学褚书的伪作。即便如此,大字《阴符经》也不失为书法精品,具有极高的水准,是学习楷书的一个重要范本。此帖不但具备了褚体楷书的特点,还与“唐人写经”极其相似,行笔起落多参以写经笔法,写得自然古朴。元杨无咎云:“草书之法千变万化,妙理无穷。今于褚中令楷书见之,或评之云,笔力雄瞻,气势古淡,皆言中其一。”
《大字阴符经》其用笔丰富,有方有圆,在藏有露。多用侧锋取势,一波三折,点画且细轻重极尽变化,隶意可辨,欹侧俯仰而是不失重心,中宫饱满,显得松而不散。其笔力坚实,动势强劲,气脉通畅,憨厚不失妩媚,飘逸不失端庄。南宋杨无处跋云:“草书之法,千变万化,妙理无穷,今于褚中令楷书见之”。后世诸多评论家对此帖都曾给予过极大赞美。初学者临习此帖当深入体察,不能片面追求俊美的外形而忽略了高雅的神韵,须从运笔入手,参以结构两者结合,才能形神兼得,而不致纤弱疲软,流于肤浅。
《大字阴符经》其字形为大楷,字数多且大,所以最适合学习。其中最多的字是“之”字,有27个,超过《兰亭序》中21个“之”字的数目;其次是“天”字,有16个;再次是“入”字,有14个。此卷尾款为“起居郎臣遂良奉敕书”。褚遂良任起居郎在贞观十年,即公元636年,书写时间应该和《伊阙佛龛碑》大体相同或略早,书法面目也应对应,而《大字阴符经》却是晚年褚书风格,在风格发展上说不通。徐无闻先生对此有详细的考证,认定是伪作。沈尹默和潘天鹰则认定《大字阴符经》是真迹无疑,抑或是同时代学褚高手所作,是后世学习楷书的重要范本。除大楷《阴符经》外,尚有伪托褚遂良小楷草书《阴符经》二种传世,是明显伪作。小楷《阴符经》风格近似玉版《十三行》,有一定的功力,文徵明和翁方纲认为是真迹。草书《阴符经》后署“贞观六年奉敕书”字样,纯属虚构伪托,因为褚遂良被召为傅书在贞观十二年(公元638年)。
《大字阴符经》风格略近《雁塔圣教序》,笔势纵横清晰,天趣自然。其总体结构方中见扁,多见横势,宽绰而见虚灵之气,此乃从隶书中来。此帖撇捺开张,线条对比强烈,时而纤巧,时而厚重,时而疏密有致,时而笔势翻飞,波折起伏,巧于变化。其运笔牵丝暗连,速度极快,俯仰呼应,各有所据,气息盈满,妙笔生花。书家以不可羁勒之笔,使转细微,擒纵自如,使得此帖已非典型意义上的唐楷,而是深具“二王”行意、北碑意趣和古隶之美。此帖结字欹正相生,寓拙于巧,变化多端,不落蹊径,堪称“楷中《兰亭》”。《阴符经》是否为褚真迹已不重要,因为它所呈现出的艺术水平同样为书林珍视。
对《阴符经》的整体领会可从三方面人手:一是和褚遂良其他碑帖进行对比,对《阴符经》进行风格对照;二是和同时代的欧、虞、颜、柳书相比,明了其风格特征;三是和其他行楷书,如李邕、赵孟頫和董其昌等人的行楷书进行对比,又能有一番新的见地。
褚遂良(596—658),字登善,唐初著名书法家,曾任秘书郎、起居郎、谏议大夫、黄门侍郎、吏部尚书等职,封河南郡公,人称褚河南。因反对高宗封武则天为皇后,被贬官外地不久就死去。
褚遂良的书迹传世不少,真正可靠确为褚遂良所书的有《伊阙佛龛碑》、《孟法师碑》、《房玄龄碑》和《雁塔圣教序》等几种碑刻。对褚遂良的书法,历来评价极高,他上继欧、虞,下开颜、柳,是唐代书法一个关键性的人物。清刘熙载《艺概.》云:“褚河南为唐之广大教化主,颜平原得其筋,徐季海之流得其肉。”褚遂良的书法艺术,实实在在地影响了众多中晚唐乃至唐代以后的书法家。
褚遂良的书法特点可以用“遒逸”来概括之,遒为遒劲,逸为飘逸。魏征向唐太宗推荐褚遂良善书时说;“遂良下笔遒劲,甚得王逸少体。”刘熙载评价欧阳询和褚遂良的书法说“欧其如龙威虎震,褚其如鹤游鸿戏”,鹤游鸿戏则为逸也。
传为褚遂良所书的墨迹本有《倪宽赞》和《大字阴符经》两种,但都不能确定为褚遂良的真迹。
《大字阴符经》的真伪问题历来就有不同的看法。沈尹默在1947年和1948年两次为《大字阴符经》题跋,肯定此卷为褚遂良所书“必于可信”,但他也说,如果自己的判断不对的话,“后之明鉴如海岳者必能正之,姑存愚说亦无所为嫌也”。
徐无闻于1983年撰文《褚遂良书法试论》,其中有对《大字阴符经》的款识及书写风格和卷末题跋的分析考证,他认为《大字阴符经》和后面的题跋均为后人伪作。(见《书法》1983年第6期)此卷《大字阴符经》不是褚遂良所书的观点,现在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但它是什么时侯的人所书,也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是唐代褚派书人仿写之作。徐无闻则认为“这位书写者是学褚的,但还可能学过颜、柳甚至学过米芾”,这就是说此卷的书写者也有可能是宋代以后的人。
但不管此卷《大字阴符经》是否为褚遂良所书,有一点是大家都肯定的,即该卷具备褚遂良书法的主要特点,并且有较高的艺术水平,对欣赏、研究乃至学习褚遂良书法很有助益,有人称临写此帖为学习褚书的一条入门捷径。
《阴符经》是一部重要的道教经典,在道教史和中国古代哲学史上都有重要的地位,历代有多人对其进行研究、考证和注疏,朱熹曾著《阴符经考异》一书。《阴符经》全称《黄帝阴符经》,旧题为黄帝撰,有姜太公、范蠡、鬼谷子、张良、诸葛亮、李筌六家注。注家中前五家都是历史上的赫赫名人,他们之注当为伪托。第六位注者李筌是唐代道士,道教理论家,他自谓《阴符经》是他受之于骊山老母,此说当然不足凭信,很可能此篇《阴符经》就是李筌自己所写的。李筌号达观子,是唐代著名道士,有多种道教理论著作传世,关于他的生卒年代有不同的说法,一说他是隋末唐初人,一说他是唐玄宗、肃宗时人,两种说法相距100余年。
《大字阴符经》包括篇名和题款共计461字,它的风格比较接近于褚遂良晚期书法《雁塔圣教序》。由于是墨迹本,其笔墨痕迹、转折萦带的运笔着力方向,毫发处清晰可辨,虽非褚遂良真迹,但能较好地体现褚书的特点,有很高的艺术水平,在某些方面甚至高于褚书《雁塔圣教序》。笔者在为《大字阴符经》击节赞叹的同时,也不免为这位不知名的书家扼腕叹息,如署上自己的真实姓名,仅凭此卷《大字阴符经》足可立于史上著名书法家之列而无愧,何必假托褚河南之名,让此卷的书者成为后人的不解之谜呢。
《大字阴符经》的书体,有人认为是行楷。比起唐初欧阳询、虞世南的楷书,甚至和褚遂良的楷书《雁塔圣教序》相比,此卷的字笔画较为灵活生动,变化也多,但其字字独立,成行成列,笔画清楚,判定其为正楷是没有问题的。
《大字阴符经》的风格特点个性鲜明,其主笔横画大多写成向上微弓的形状,显示出较强的弹性,如“三”、“不”、“其”、“要”等字。有的横画入笔很轻,运笔行进中稍稍加重,显得很轻灵,但又不失力度,如“有”、“圣”等字。
其竖画起笔褚书的特点很明显,起笔时笔尖稍偏向左,侧锋入纸,行进中变为中锋用笔。有些字左侧的竖画上端成s形,如“郎”、“根”、“斜”等字,这是运笔轨迹的表现,有灵活生动的意味,这种褚书特有的形状,在本帖中更为夸张。
《大字阴符经》的撇画一般都写得很轻盈,如该卷第一行的“天”字的撇画,起笔轻轻向下,到下边时稍稍加重,同时明显有个弯曲的角度,向左下方撇出,笔画虽细但力度不减。
其捺画特点鲜明,虽然不同的字的捺画起笔有不同的变化,有轻有重,有粗有细,但最后一捺都是重重按笔,一波三折,节奏分明,有角有棱,力度十足,显示了书者驾驭笔毫的功力。许多字的撇画和捺画配合得巧妙妥帖,相得益彰,如“天”、“水”、“火”、“人”、“文”、“发”等字。
其点画写得灵活生动,形态各异,有时轻轻一点,有时重重一按,左右呼应,顾盼多姿,八面出锋,极尽变化,每字不同。如“心”、“气”、“性”、“於”等字。
《大字阴符经》书法的最大特点倒不在以上所谈到的具体笔画如何写法上,而在每个字笔画和结构的丰富变化上。卷中每个字的笔画都有不同的变化,相同的字写法各不相同。全卷23个“之”字,15个“天”字、14个“人”字,13个“生”字,几乎字字写法都有不同。本卷中其他相同的字也是这样,写出了许多种变化。这虽然好像不露形迹信手写来,但显然是书者的有心为之,是他努力求其变化的苦心安排。能写出如此之多的变化而不失褚书的整体风范,需要书者有熟练的技法和高超的功力。
徐无闻谈到褚遂良《雁塔圣教序》的用笔特点时说:“这个特点就是有法而又无法,从心所欲而不逾矩,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他的横画、直画、点、钩、撇、捺,不同的形态,比欧、虞、颜、柳诸家都多;各种点画的轻重、长短、粗细、正斜、曲直、方圆,都随手取势配合,没有固定的程式,这是后人最难学到家的所在。”(徐无闻《褚遂良书法试论》)《大字阴符经》虽然并非褚遂良的真迹,但在变化这一点上把褚书学到了家,其变化的丰富多样程度甚至大大超过了《雁塔圣教序》,这也正是《大字阴符经》的高超之处和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