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号街车》是美国剧作家田纳西·威廉斯创作的剧本,讲述女主人公布兰奇是典型的南方淑女,家庭败落以后,不肯放弃旧日的生活方式,逐渐堕落腐化,后来不得不投靠妹妹斯黛拉。但又与妹夫斯坦利粗暴的生活方式格格不入,继而遭妹夫强奸,最后被送进疯人院。
该剧获得美国三项戏剧大奖:普利策奖、纽约戏剧奖和唐纳德森奖。该戏剧后被改编成电影,赢得了美国奥斯卡包括最佳女主角在内的多项大奖。
女主角布兰奇是《欲望号街车》里的中心人物,整个故事从“她来到北方投靠妹妹斯黛拉”开始,引出布兰奇内心对情的痴求,对原始肉欲的无法抗拒,以及她与现实环境的格格不入,最后被送进疯人院。布兰奇原来是个天真、善良的女孩。但是,布兰奇又不是“善”良的。她背着一段荒唐的过去,挑逗斯坦利,勾引年轻少年,用欺骗手段去赢得米茨的爱情。布兰奇无法抑制的“欲望”以及爱的失落导致她最终走向悲剧的结局。这种欲望最初表现为她对她的年轻英俊的丈夫病态的爱。斯黛拉回忆说:“她不仅是喜欢他,而且崇拜他走过的每一寸土地,她崇拜他像崇拜神一样。”但同时布兰奇也一直被丈夫艾伦的同性恋行为所困扰,按照当时传统的伦理道德观,同性恋是有悖于伦理和道德的。艾伦的同性恋行为与布兰奇所期待的理想婚姻产生了冲突,布兰奇的残忍和厌恶直接导致了自责的丈夫自杀,这对布兰奇是致命的打击。失去了艾伦,布兰奇仿佛失去了生活的重心,她感到异常空虚,不断寻求精神和肉体的慰藉。
威廉斯这样描述斯坦利:穿着蓝色的工作装,肩上搭着保龄球的球衣,手里拿着裹着生肉的绣迹斑斑的纸袋,他把纸袋扔给斯黛拉并且挑衅似地咆哮着,他是这个地区的生活者的代表,是一个与文明生活无缘的野蛮人,满嘴是没有文化的人常讲的错误语句及但语,衣服华丽俗气。与穿着一身洁净的白衣裙的布兰奇相比明显地格格不入。布兰奇曾说他有点像类人猿……千百年己经过去了,可他就站在那里,旧石器时代的幸存者。另外,在剧本的舞台指示里斯坦利还被描写成一个危险人物,最大的乐趣就是女人。斯坦利是波兰后裔,曾当过兵,是一个粗野而且充满原始性欲的男人。他性情暴决,谈吐、举止行为粗野,就像一头野兽。他的身上具有一种野兽般的力量。作为丈夫,斯坦利没能给妻子应有的保护和温存,而是在酗酒后对妻子拳脚相加,他的粗野欲望一开始主要体现在对妻子的需求和占有欲上,他己经习惯在粗俗生活中得到足够的生理与心理的欲求。当布兰奇来到家里之后,斯坦利陷入欲望的挣扎之中。
剧作的主人公是一位出身于庄园主家庭、有较好文化修养的南方女性布兰奇·杜博依斯,她因为行为的不检点而被解除了教师职务。失去丈夫的她只好投靠新奥尔良的妹妹斯特拉。但她与妹夫斯坦利相互之间产生厌恶感。布兰奇遇到斯坦利的朋友米奇,双方产生了好感。但斯坦利将她过去的丑闻告诉了米奇,使她的希望破灭。在斯特拉分娩的晚上,喝醉酒从医院回到家里斯坦利强奸了布兰奇,这使布兰奇的精神彻底崩溃,最终被疯人院的汽车拖走。
20世纪40年代美国反对同性恋浪潮高涨,与此同时北方现代工业文明与南方传统的种植文明形成了尖锐的冲突,在现代工业文明的冲击下,很多青年感到人生迷惘。新女权运动也渐渐在美国兴起。田纳西·威廉斯本人就是一名同性恋,种种原因使他产生了创作该剧的动机。
田纳西·威廉斯(Tennessee Williams,1911—1983),是美国20世纪三大戏剧家之一(另外两位是尤金·奥尼尔和阿瑟·米勒),同时也是全世界范围内最重要的剧作家之一。1948年和1955年分别以其《欲望号街车》及《热铁皮屋顶上的猫》两度赢得普利策奖和戏剧评论奖;《玻璃动物园》和《鬣蜥之夜》也分别于1945年和1961年拿下纽约戏剧评论奖。
文化冲突
布兰奇充满幻想,完全对立的是斯坦利实际现实的世界。二者代表了不同的地域、文化并相互冲突。斯坦利是北方工业文明的化身,他身上具有的粗野、放肆、追求肉欲和物质主义,代表替现实世界的存在;而布兰奇则是南方种植园经济的象征,她的高雅、敏感、保守、固执使她成为现实社会的“另类”。布兰理的逃避是因为她无法解决这一对立与冲突,她从灭亡了的美梦庄园里逃出来,带着她那个阶层人的烙印与现实发生了激烈的碰撞,最终被现实逼疯。这样一个女性的结局必然是毁灭。
布兰奇代表在南方的文化价值观念中成长起来的一代女性,一旦自己的思想在某种文化中铸就,就无法在另一种文化中委曲求全。她们又都是依赖性很强的女子,在自己所爱的人身上不顾一切地投入全部的希望,这种孤注一掷的投入,带来的失望是彻头彻尾的,而她们接受的清教传统没有教会她们面对现实,正视失落,面对弱肉强食的现实,她总是胆战心惊,无力应付,只是缩进自己的幻想世界,以极端病态的方式谋取生存,而结果又只能是自取灭亡。布兰奇的悲剧正是反映了现代物质社会西方女性的这种尴尬处境。
由于布兰奇的悲剧贯穿始终,很多人为《欲望号街车》这首女性悲歌怆然泪下。但是威廉斯在此剧中所关注的不仅是南方女性、南方文明的生存状况。在此剧中,北方以工业发达为特征的现代社会在实现放逐文化“他者”的同时把自身也曝露在众人的目光下,把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到“对元叙事的怀疑,对那些曾经控制、界定和解释世界上所有不同形式的话语活动的普通指导性原则和神话的怀疑”上。”《欲望号街车》是一个资本主义工业化文明在消解“他者”的同时实现自我消解的现代隐喻。
同性恋
《街车》正如费利西亚·隆德尔所言,《街车》“给大家留下最深刻印象的,首先是关于创作这部伟大作品的作家的神秘感,其次是作品本身的神秘感。作品中的秘密和丰富内涵无论多少描述、多少分析、多少理解都难以穷尽”。
《街车》中的音乐颇具神秘色彩。除了不远处酒吧传来的钢琴声以外,剧中七次出现相同的波尔卡舞曲。这段音乐绝非随意播放,而是威廉斯颇费心机的安排,因为它总是在布兰奇回忆过去或者情绪非常低落时出现。音乐并不为其他人物所闻,而仅仅出现在布兰奇的幻觉中。不仅如此,当耳边回响起这首舞曲时,布兰奇总是异常躁动不安,直到最后一声枪响,音乐随之夏然而止,她才能平静下来。
进一步考察,这首舞曲原来是艾伦自杀前舞会演奏的音乐。当时,气愤的布兰奇冲进舞池,大声揭露丈夫。就在波尔卡舞曲演奏时,艾伦冲出去饮弹自尽。威廉斯如此安排的目的虽然很少被人注意,但其用意却非常明了。通过音乐,他一次次向观众读者渲染艾伦之死对于布兰奇的影响:艾伦的自杀在布兰奇的印象中校定格,像电影镜头一样不时地在她的脑海中回放,一次次拷问她的良知,让她在自责和悔恨中痛苦万分。
正是这种痛苦的自责使布兰奇从一个纯洁、体面的富家小姐突变为一个走投无路的荡妇。在良心的谴责下,她开始了看似贪图肉体享受、其实却是自我毁灭的赎罪——曾经纯洁体面的布兰奇自然非常清楚放荡形骸的下场。在自责心理的驱使下,她糟蹋自己的身体和名誉,希望借此获得曾经被自己认为“堕落”的丈夫的宽恕,并取得良心上的暂时安宁。
布兰媒堕落的根本原因是她因造成同性恋前夫自杀而产生了强烈的自责心理,这种自责让她不惜以世人所鄙夷的纵欲来惩罚自己;而导致艾伦之死的原因则是美国社会中长期以来对同性恋的排斥与打压。
正如鲁迅先生在《狂人日记》中控诉社会吃人、传统吃人一样,威廉斯在《街车》里揭示了社会偏见对同性恋的不理解、不宽容产生的社会悲剧。
威廉斯用非常隐蔽曲折的手法表现了当时被严格禁止的同性恋题材。他用拼图游戏一样的手法,把布兰奇的过去分割成片段,并通过舞台人物的追溯,完整地讲述了布兰奇的堕落过程并揭示了其深刻原因。不仅如此,威廉斯还赋予一个堕落女性形象男性同性恋的实质。
两性矛盾
田纳西·威廉斯把斯坦利塑造成男权社会的代言者和卫道士。布兰奇对这个男权社会的态度,与她对斯坦利的态度互相投射,最终反映在她与斯坦利不可调和的矛盾当中。布兰奇与斯坦利的冲突是“一开始就定好了”,他们既互相厌恶,又互相需要,既互相仇恨,又互相吸引,这正是现实中男女两性关系的一种写照。布兰奇讽刺斯坦利是猿人,斥责妹妹是出于肉体的欲望跟一头野兽生活在一起,而她自己却在第一次见到斯坦利时,就迷上了这健壮的肌肉。尽管她努力压抑着自己,强装出优雅的姿态,但实际上,斯坦利早已洞穿了她虚弱的内心。斯坦利一眼就能把女人不同性爱要求的类型辨认出来,赤裸裸的形象立即闪现在他脑际,然后决定他该对她们摆出哪副笑脸。
布兰奇·杜波依斯的悲剧,是男性对女性的欺凌和压迫造就的悲剧,是男女两性的,或者说是人类的悲剧。“女性的解放与男性的解放是相辅相成的关系,绝对没有一个社会在为女性设置人为符码的同时,不要男性付出代价的。两性之间的战争从来就没有赢家,只有彼此伤害。《欲望号街车》反映的是男女两性之间鸿沟般的隔阂与悲剧性的冲突,具有普遍意义。田纳西·威廉斯通过《欲望号街车》向世人呼唤人与人之间的相爱、理解和宽容,再次说明平等的两性关系对于建立和谐社会的必要性。
象征
在《欲望号街车》中,剧作家大量地运用象征手法,使剧中的人名、地名和动作等的意义显而易见,就避免了过多地描述和说明,使其诗剧语言精炼而丰满,如意象派诗作一样,表现出明显的韵律化和联想特征。舞台上的象征更能直接表达剧作家的意图,让读者和观众可以最便捷的方式心领神会,胜过千言万语。同时在表现主题方面,象征手法也功不可没,入侵者、逃亡者和被强暴者在各个象征形象的映衬下,表现得栩栩如生,故事情节的发展也更加顺理成章。
《欲望号街车》其中一条重要的主线是布兰奇幻想与现实的对抗,她不愿承认自己已是半老徐娘,不愿想起逝去的家人和被抵押的贝尔里夫庄园,不愿忆起自杀的同性恋丈夫,不愿面对被学校开除被逐出罗拉的事实,总之,她不愿去想起以前任何一件令她伤心难过的事情。为了表达这一主题,威廉斯在剧本中没有让布兰奇说出一个“不愿”,也没有做累赘的舞台描述,他用酒、光、水和火这四个具有象征性的事物把布兰奇的心理展露地淋漓尽致,为营造舞台效果奠定了基础。
音乐
在全剧中,威廉斯特意使用忧郁的布鲁斯钢琴曲作为基调。布兰奇就是伴着这代表着痛苦现实的音乐来到了“天堂福地”,当她叙述贝尔里夫一个个过世的亲人时(第一场),以及在她试图勾引卖报纸的男孩而亲吻他时(第五场),“布鲁斯钢琴曲响起”。在这种音乐的渲染下,布兰奇被人抛弃的内心忧伤和无家可归的孤独感更是溢于言表。斯坦利也曾经一度被这种音乐感染。当史黛拉要离开他时,他哭着叫喊“我要我的宝贝”,此刻传来一阵布鲁斯钢琴曲。但通常,威廉斯都是用简单粗俗的下等酒馆里的节奏来诊释斯坦利的人格,这种音乐也运用在第十场强暴那场戏中。
在《欲望号街车》中,威廉斯多次使用音乐。布兰奇妹妹家附近酒吧时时传来的表现新奥尔良生活情调的音乐:感伤的黑人民歌,缓慢低沉的爵士音乐,颓废整脚的下等歌手的低吟,有力地表现出了剧中人物醉生梦死的生活和布兰奇孤单寂寞的情怀。当布兰奇回忆起贝尔里夫和讲述她和艾伦共度美好时光时,威廉斯用不断响起的波尔卡舞曲,表现出她少女的浪漫情怀以及与爱人共度的美好时光,表现了她缅怀过去,自我忏悔及对未来的展望。而且波尔卡舞曲一次又一次地被布鲁斯钢琴曲所淹没,表明痛苦的现实力量过于强大,布兰奇势单力薄,不堪一击;暗示着布兰奇必然会被斯坦利所战胜(强奸)。
悲剧审美
作者使用了非常自然巧妙的技巧将两重悲剧进行了联系:从表现手法上来看,随着情节发展进行的实际上是逐步向读者展现另一悲剧的过程。从故事情节上看艾伦的死是改变布兰琪的根源所在,当斯坦利抨击布兰琪时史黛拉多次说到“你不了解年轻时候的布兰琪,在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没有人比她更温柔,更易相信别人了”。因此《街车》虽然只是单部的悲剧作品,但它向观众提供了大于普通悲剧的审关客体,从而使审关意识更丰富、更深刻。悲剧客体的丰富和深刻直接影响着审关主体产生的审美意识的多少和程度深浅,而《街车》这部剧作在悲剧审美特征上的独特之处即在于它首先使观众同情悲剧的承受者艾伦,继而又使得读者同情上一场悲剧的制造者,这次悲剧的承受者布兰奇,也就揭示了“阴暗的结局没有丝毫缓解”的道理——悲剧导致悲剧。事实上人物均不能从这种悲惨惋惜的命运中解脱出去。所谓的教训和悔恨、救赎均是不成立的、是失败的。悲剧审美客体如此彻底的展现了悲剧性,自然引起的悲剧美感也就越强烈,越持久。
《欲望号街车》曾获得普利策奖。1947年《欲望号街车》在百老汇首演,纽约观众掌声如雷。田纳西·威廉斯亲自登台谢幕,观众用长时间的掌声向他致意,评论界也好评如潮。这次演出的成功,还要归功于导演艾利亚·卡赞,他后来还把这部舞台剧搬上了银幕,进一步扩大了《欲望号街车》和田纳西·威廉斯的知名度,费雯·丽为此赢得第二座奥斯卡金像奖。充满雄性魅力、粗犷健硕却名不见经传的马龙·白兰度因饰演斯坦利一角,也一举成名。该影片成为世界电影史上的经典之作,在全球广为流传。
国外很多国家也看好这部戏,《欲望号街车》在美国大获成功后便越洋过海,登上了英国伦敦、意大利罗马等舞台。在伦敦,由英国劳伦斯·奥立佛执导,费雯·丽饰演布兰琪,演出盛况空前。罗马演出则由电影导演维斯康堤亲自出马,女主角是意大利戏剧、电影演员安娜·麦兰妮主演。在法国、瑞典、俄国等也先后竞相上演《欲望号街车》,田纳西·威廉斯征服了欧洲观众。在中国,由于受各种因素制约,这部戏剧被搬演是在改革开放以后的事情,一些高等艺术学院,如上海戏剧学院、云南艺术学院等,将它作为学生的毕业公演剧目。
第一次听到《街车》的台词,给你的印象是那既非俏皮话,也不是诗,而是从灵魂中流淌出来的语言。一位作家的灵魂,一个独一无二的声音几乎是奇迹般笼罩住了整个舞台。《街车》的首演就等于是在商业戏剧的土地上插上了一面美的旗帜。威廉斯的这出戏比他不论是此前还是以后的其他作品都更接近悲剧,它阴暗的结局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阿瑟·米勒
2022年4月28日至5月15日,欧美经典戏剧《欲望号街车》在上海话剧艺术中心·戏剧沙龙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