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西南隅屹立着一座247年(东吴孙权赤乌十年)始建、北宋景德元年(1004年)重建的七级八面砖木结构的楼阁式宝塔——瑞光塔,其为苏州现存的几座宋塔之一,原为江南名刹瑞光禅寺的一个组成部分。千余年间,寺塔被战火焚烧过多次,历经毁修。清咸丰十年(1860年)至同治二年(1863年),太平天国战火起,寺院被毁殆尽,仅一塔孑然独立。1978年4月12日,无意中在第三层塔心发现了一批珍贵文物,经过清理发现其中有一高134厘米、外部涂黑漆、正面外壁白漆楷书“瑞光院第三层塔内真珠舍利宝幢”等字的木函。打开木函,展现出的是一座绘有精美四天王像的银杏木函。在此层木函中存放的则是目前作为苏州博物馆镇馆之宝之一的真珠舍利宝幢。
对内层木函仔细观察后发现,其所绘“四大天王”与当下寺庙中的四大天王像有所不同。佛教东汉末年传入吴地,而宗教神佛画盛于唐宋。五代苏州地处吴越,号称“佛国”,佛教艺术尤为兴盛。由于印度早期佛教雕刻中就有四大天王的形象,因此中国早期的四大天王像的形态多受此影响。
据《陀罗尼集经》记载,东方持国天王身着天衣,左手伸臂下垂持刀,右手曲臂向前,仰手,掌中托宝珠;南方增长天王的衣甲与东方持国天王基本相同,右手持矟,矟根着地;西方广目天王左手持矟,右手持赤索,其余与持国天王大致相同。
另据《般若守护十六善神王形体》所说,持国天王身青色,紫发,面显愤怒状,着红衣甲胄,手持大刀;南方增长天王,身赤紫色,绀发,脸显愤怒相,身穿甲胄,一手叉腰,一手持金刚杵;广目天王是身肉色,臂挂黑丝,面露微笑,身穿甲胄,手持笔作书写状。
毗沙门天的形象,多为身穿甲胄的武将,面现愤怒畏怖之相。一手托宝塔,一手持矟拄地;或一手持戟,一手托腰。身青黑色,足踩二夜叉鬼。另有一种叫兜跋毗沙门天的像,身着西域式甲胄,一手捧宝塔,一手持三叉戟,以坚牢地神支其两足。脚下蹲有二邪鬼。
在中国的石窟中,四大天王作为护法形象也经常出现。在敦煌第二八五窟西壁上画的四大天王,头戴花鬘冠,上身穿着甲胄,下身穿战裙,赤脚。南边的两天王,一个是持两股戟的西方广目天王,一个是执矛的南方增长天王;北边的两天王,一个是托塔的北方多闻天王,一个是持剑的东方持国天王。
苏州博物馆收藏的这件内木函整体为五节正方形套叠式,第一节为盝盖,其四周彩绘四大天王像。由其内壁墨书“大中祥符六年四月十八日记”和“都勾当(宋朝管理财政的官员)方允升妻孙氏十娘”等署名,可知此物为北宋时期遗存。整体画面比例均匀,色彩丰富,人物面部表情夸张生动,气势雄壮,具有真实感和运动感。在用笔和着色方面,都继承了唐代吴道子一派的画风,可能是“吴装”粉本传摹,再加以绘者某种创造的绘作。其行笔如行云流水,墨浑厚雄健,用柳叶描法,使线条流畅而富有变化,衣带间透露出“吴带当风”的意味。着彩则略施微染,轻拂丹青。画面以勾勒为主,借木板本色作为人物本体施彩。珠丹石绿粉白仅用于衣饰、甲胄、兵器等身外之物的着色,造成厚重妍丽而古朴的色彩效果。画家的高超技艺,使整幅画达到了近乎完美的境界。
苏博此件内木函所绘四大天王皆作英姿勃勃之武士相,其中东方持国天王多罗吒,右手叉腰,左手持剑,收背挺腰,双目圆睁,似欲腾跃狙击;西方广目天王毗琉博叉头戴凤盔,手持斧钺,竖目雷吼,虬须飞动,似将迎诛敌魔;南方增长天王毗琉璃左手持戟,竖立于身左,右手下挥,其发飘扬上举,如火焰升腾;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手擎佛塔,祥云缭绕,双目凝视,唇齿微启,似正念咒作法。东西南北四大天王个个威武雄壮,显示无穷神力,在他们的脚下,均踏踩二夜叉,这些邪鬼有的头顶肩承,有的跪负背荷,或驯、或诈、或戾、或诌,姿态不一,神情各异,更烘托出四大天王的雄伟气。虽木函彩画纵不过124厘米,但人物刻画栩栩如生,形神兼备,与同时发现的《雕版印刷<大隋求陀罗尼>经咒》四角所绘天王像为同一形制。
时至今日,当下寺庙中常见的四大天王像多为经过后世结合中国古代神话故事改造的魔家四将。他们分别是南方增长天王魔礼青,塑身青色,持宝剑;西方广目天王魔礼红,塑身红色,持蛇;北方多闻天王魔礼海,塑身绿色,持伞;东方持国天王魔礼寿,塑身白色,持琵琶。各按职责管风、管调、管雨、管顺,合起来就是管风调雨顺,保佑天下太平。这种象征如意吉祥的天王,比印度象征四大(地水火风)的天王,更容易被一般中国人所接受。四大天王像的传承与变化,既记录了佛教的渊源,也烙上了佛教中国化的印迹,具有十分鲜明的中国特色。
彩绘四大天王像内木函虽历经千年,但依然五彩斑斓,气势不凡,为我国古代绘画宝库增添了一件不可多得的杰出作品,是一件极为珍贵的艺术瑰宝。对四大天王像进行今昔对比,可以看到苏州地区佛教绘画艺术的继承与发展。